這話就像魔咒,一旦入耳就在心裡種下陰影,尤其北方士族,他們南渡遷居本就是逼不得已,金窩銀窩不如自家草窩,他們對江左田宅心存偏見已久。此事一出,即便白紙黑字查得再清楚,他們也會懷疑,也會猶豫,也會害怕繼續居住下去,會否有損他們的陰德。
「人之常情,」百里觀南輕嗤,「我看他們要的就是人之常情!」
…
幾日後,嶺南平州,刺史府衙
「主子,那信上究竟寫了什麼?」念一看謝元貞伏在案桌將一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不禁問:「怎的眉頭鎖得這樣緊?」
自攻下平、鄄二州,謝元貞借徹查軍中細作的名頭暫居平州,也想趁此摸清其餘三州叛軍的情況,如今過去半月,謝元貞總算整理得差不多,崔應辰這封信來得巧,否則謝元貞都要以為裴雲京當真是希望自己下放歷練,已將自己拋諸腦後了。
不過信中三言兩語,拼在一起卻令人發愁。
「外兄說溫孤翎帶著一眾北方士族,」謝元貞聽罷,終於將信擱下,「要來嶺南定居。」
聽起來就覺得不可思議。
也不知裴雲京究竟使了什麼陰謀詭計,能撬得動這麼多老狐狸的老巢。
「什麼玩意兒?」念一頭頂疑問滿天飛,眉頭一緊,把眼睛都皺沒了,「這溫孤翎不是度支尚書麼?他不做他的京官兒了?」
放著他的京官兒不做,放著裴雲京這尊大佛不巴結,偏跟著謝元貞一道下放?
可詳情崔應辰也不便在信中明說,因著此前妖異之說,北方士族心生懷疑,南方士族心裡不服跳出來指責,還不是因為侉子鬼的到來,這才生出這許多邪祟之說。由是南北之間的矛盾沒減輕,甚至北方士族開始主動南遷,誓要尋個山清水秀,福蔭子孫的好地兒定居。
「此次溫孤翎牽頭,士族南遷,外兄信中叮囑我務必多加提防,」謝元貞輕笑,「看來我這平叛的日子太過清湯寡水,領軍大人還預備給我加菜呢。」
裴雲京的目的始終是世家,這一點崔應辰明白,謝元貞更明白,所以不管他用何種手段,裴雲京想要謝元貞與世家兩虎相鬥的心昭然若揭。
知道這一點,無論是防範還是反擊都有了著力點。
「從前這個溫孤翎便同您作對,」念一愁得掉毛,不停往嘴裡塞楊梅,「有個尉遲燾還不夠,現下再來個溫孤翎,裴雲京怎的不直接將朝廷搬到嶺南同您打擂台,還省得調兵遣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