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黑色的眼睛很冷靜,頓時就將他那些像海浪般涌動的熱情澆滅。
熱意從呂錦譽的身上消散,他恢復了理智,同時感覺到了空落落的心。
在何盡無聲地注視下,呂錦譽開始一步一步的往後退。
「我……我去洗漱。」
他頭也不回地跑了。
那短短几秒中在心裡起伏的熱浪終究還是被壓了下去。
而何盡在呂錦譽轉身離開之後,那雙毫無所動的眼眸泛起了一絲無人可見的漣漪。
——
何盡挽著褲腿,手上全是淤泥。
他抬起小臂擦了擦頭上的汗,看到溝渠里的水流入了田地,彎腰坐在了田埂上。
一頂草帽蓋在了他的頭頂。
他抬起頭,看到瘸腿老人想要離開,他張嘴道,「舅舅。」
看到瘸腿老人停下了腳步,他輕聲說:「明天要一起去墳地拜祭嗎。」
鄉下沒有忌日的說法,只有每逢清明還有年前掃墓才會專程上一趟山。
但何盡除這些日子之外,每到忌日他也會去一趟。
瘸腿老人回頭看向他,板著一張臉說:「去。」
何盡的臉上揚起了一個很細微的笑容。
老人看著他,眼眸微微閃動。
何盡很久沒笑過了。
應該說好幾年沒笑過了。
老人走過去,在何盡身邊坐了下來。
何盡臉上的笑容又大了一分。
「你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老人看著前面那一畝綠意盎然的田,面無表情地開口。
年輕人很聰明,學什麼都快,哪怕是也能種的很好。
何盡跟著看向了前方,說:「我說過了,我會一直待在這裡。」
老人皺起了眉,用起了那套說過無數次的說辭。
「你媽辛辛苦苦供你上完了大學,不是讓你回來窩在這個小地方種地的。」
「民以食為天,種地有什麼不好。」
「如果好,村里就不會一個年輕人都沒有!」
「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我才要留下!」何盡眼神堅定地看向了老人。
老人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別開頭說:「是不是城裡有人欺負你。」
何盡頓了一下,收回視線說:「沒有。」
他垂下了眼睫,濃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樣蓋住了他的眼睛。
「三年前,你二話不說就跑了回來,種地,開店,還有……上墳,我以為你只是覺得累了,想要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可看著你在這裡紮根越來越深,我開始想著,是不是你在城裡待不下去了。」
老人那張方正的國字臉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堅毅地看著前方那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