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兒子,心裡就跟煮了一鍋紅豆粥一樣嗎?小火咕嘟著,越來越粘稠,火候眼看著到了啊。
茶不思飯不想的,這樣好的一個兒子,多麼招人喜歡啊。
他是拿出來全部的誠意,來接孩子回家的啊,以至於一身筆挺嶄新的中山裝的口袋裡面塞了滿滿的錢。
他為了孩子考慮到很多,而且他還為王守香這個失去兒子的家庭考慮很多。
但是人人垮著臉,恨不得當他是空氣,所以他那些話就索性平鋪直敘的說了,「我身體也不太好,熠明家裡去了以後,我供著他上幾年學,然後就接我的班兒上,他就是城鎮戶口了。」
他是鎮江人,當年報名,自願援助北邊的,在縣城家具廠指導木工,屬於高級工,技術人員的。
只不過家具廠的辦公地點在鎮上而已,沒辦法,這地方離著山里近啊,山裡的木頭下山就運過來,兩方便利。
城鎮戶口,就是從種地的成了工人,從交公糧的變成了吃國家糧的人。
多好的事兒啊。
比外面打工要好得多,打工的又不是廠子裡面正式工,正式工不乾的碎活兒才找個臨時工,找個打工的來弄點邊角料,給個塊兒八毛的工錢。
這是個改換人生活著方式的事情。
熠明是不聽的,你說出個花兒來,你家裡有皇位繼承,你富可敵國也買不到我的心,他硬氣裡面帶著囂張,「我就願意種地。」
「但是你得上學。」馬海洋打聽了,他能找上來,村裡有認識的,說了說情況,他不好說他輟學,傷孩子自尊。
熠明就不高興,「你管不著!」
熠月同仇敵愾,覺得多簡單的事兒啊,「對,你管不著。」
什麼你都管不著,天天欺負我們爹沒了是不是?
來這裡充什麼親爸爸?
然後三個人就看著這個人往外掏錢,一沓子一沓子的,十元大團結,都是十元大團結。
六十張,六百塊錢。
巨款,金山銀山一樣的,換算成七十斤地瓜干,熠熠能在學校待一輩子了。
王守香也沒想到這麼多的錢,那會兒人就是沒錢,沒有任何來錢的路子,種地秋收,然後交公糧,交了公糧剩下的自己吃,算計著多出來的就賣糧食。
糧種的辛苦,賣的可不貴,賣個百把塊錢,這錢可不能花啊,你得買鹽吧,孩子交學費吧,平時買個針頭線腦吧,因此還是沒錢。
城裡的也手裡沒錢啊,月月拿工資,拿了工資也得買菜買米吧,買個皮鞋是小件,買個電視機得兩口子攢一年錢,兜里也還是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