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萊看上去並沒有被我的這句解釋寬慰到,他皺著眉,肅著整張臉,「你為什麼總是為他找理由?你為什麼不會對他產生怨恨?你就這麼愛他嗎?」
「怎麼會,」我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聖人,我當然也恨過柏硯把我整這麼慘。第一年我憤憤不平,第二年我恨得想殺了他,但是到第三年,我放棄了,我不怪他了。」
「我和他都太年輕了,所以經常犯錯。」我說。
柏萊沒說話,他望向姜凍冬,神色莫名。盯了半晌,他又垂下了頭。
「有時候,我覺得你離我很近,只要我努努力,我就能完全了解你。可有時候,我又覺得你離我很遠。」他說。
和姜凍冬相差的四十四年,似乎是柏萊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他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五十二歲,世事已然滄桑過境。
他不知道他年輕時的模樣;不知道他愛過誰,恨過誰,又對誰難以釋懷;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又有著怎樣的隱秘。
「我無法參與你的生活,可你卻在我的生活里的每一個角落。」柏萊說,他的長髮拂過臉頰,稍顯凌亂,「這一點兒也不公平。」
面對養子的抱怨,姜凍冬有些無奈,他不明白為什麼柏萊總是執著於了解他。或許他也明白,只不過不想點明。
「你也會有我無法參與的生活,小萊,」姜凍冬說,「我活在過去,而你活在未來。」
柏萊不說話了,他和姜凍冬走到了拐彎處,那是距離黑洞最近的點。尚未啟動靜止處理,黑洞仍在緩緩地運動,它像是沙漏里無限下陷的沙。無止境的漩渦將光傳送到另外的時空。
柏萊凝視著黑洞的核心,偶爾的,他也會產生一些少年人愚蠢的衝動。譬如不管基因等級的限制和人倫法律的規定,直接跳進時空黑洞,抵達過去的時間點。
似乎是柏萊的神情太過危險了,姜凍冬拍了拍他的肩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啦,飛船要起飛了,我們該走了。」
走向飛船,柏萊收拾好情緒,轉而問姜凍冬更輕鬆的事,「我們最早得明年春天才能見面了,你會想念我嗎?」
姜凍冬想了想,參照他以前的狀態,他誠實地回答他,「偶爾會想,想你這臭小子有沒有又惹出什麼事。但不經常。知道你過得好,我就不會掛念了。」
柏萊聞言,輕笑著說,「我可從來都不想你。」
第27章 時間滌蟲(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