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滋哇亂啃,看到什麼啃什麼,啃啃啃。柏萊是相當嚴謹地一排排啃,好像要在玉米上修馬路。姚樂菜則是將玉米掰成三段,依次吃。他們倆的吃相還算文雅。
到處都是推著移動零售車的商販,除了些吃食,更多的是紙糊的祭品。一路看下來,眼花繚亂,我深覺這次祭拜達達妮老師草率了,就點了燭和香,都沒給她燒點兒金元寶什麼的。
忽然,遠處傳來了爭吵聲,我和小菜、小萊互視一眼,不動聲色地比劃幾個手勢,確定站位。隨後,我們仨默契地飛速上前,占據最佳觀眾席位。
「這都是新的尖貨兒!」攤主指著客人紅袋子裡的祭品嚷嚷道。
客人火冒三丈地逃出那些尖貨兒,光碟形狀,上面印著各式各樣的白花花的肉體,「什麼尖貨兒?你讓我給我們老祖宗燒這種片兒?!你安的什麼心!」
「死人怎麼不能看了?誰規定死人就沒有性生活了?死人不能bokiboki了?誰說的?哪條法律規定的!」攤主拍桌而起,怒髮衝冠,指著客人大罵,「你們祖宗怎麼有你這樣的不孝子!」
客人也不甘示弱,「你給的都是男同片!我們老祖宗是女同!恐男!」
「啊……」攤主的氣焰頓時熄了,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表情從義憤填膺變成尷尬訕訕,「這樣哦……不好意思,給您換一下。」
鬧劇結束,我和柏萊、姚樂菜靜靜地走開。一種死寂般的無語在我們中擴散,我沉吟許久,直到那家賣祭品片兒的小攤再也看不見了,我緩緩開口,「你們以後,千萬不要給我燒片兒啊……」
我回過頭,語重心長地告訴兩個孩子,「我是萎人。」
柏萊和姚樂菜同時露出複雜的表情,類似於又無語又想吐槽,但想到我嗝屁了頓覺憂傷,最終欲言又止。
玉米啃完了,我打算帶兩個孩子去我最喜歡的牛肉湯店,我記得那家的拌麵味道一絕。我扔掉木棍,拍拍手,身後的姚樂菜對我說,「叔叔,你可以不死嗎?」
「啊?」我哭笑不得,「我不死我幹嘛?」
姚樂菜和我四目相對,他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話,耳朵霎地紅了。
柏萊少見地沒出言諷刺此時陷入窘境的姚樂菜,他同樣看向我,「留下來,留得更久一點兒。」柏萊說。
我笑著搖頭,「這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兩個孩子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他們正值青壯年,周圍的家人、朋友也同樣尚且健壯,衰老、死亡離他們太遙遠了。我大概會成為他們生命中第一個死去的親屬吧。
氣氛不可控制地沉入低迷。「好了好了,怎麼垂頭喪臉的,我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真是的。」我摟住他們倆的肩,老實說,要是小菜和小萊再長高點兒,我的腳都要懸空了。
「我會在更大的生命輪迴里看著你們,別害怕。」我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