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出漱口水,心想這哪兒能一樣呢,「你那時候不是有凍症嗎。」
我才遇到柏萊時,這孩子就患有較嚴重的凍症,肌肉發育滯後,甚至有不同程度的萎縮,連持續站立半小時都做不到。
自他七歲開始,不論颳風下雨,我每天早上帶他鍛鍊,從能夠隨心所欲地站立,到可以控制雙腿的散步,再到足以自由自如的跑步,我們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直到十二歲時,柏萊的體檢顯示一切正常,我才不再強迫他晨練。但他已然養成了這個習慣,並且保持至今。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跑步嗎?」我放下手裡的熱毛巾,懷念地問他,「你摔了六回,但你一次都沒有哭過。」
「真是堅強啊,小萊。」我感嘆道。
水聲停了,柏萊披著浴衣,捋著濕發走出來,嘴硬得很,「誰會為這種事情哭。」
我把洗漱間位置讓給他,他從門後探出腦袋,盯著我坐在沙發上穿襪子,「冬要去哪兒?」
「睡餓了,去吃頓飯,」我說,本來我還想吃了接著睡的,結果和柏萊嘮嗑嘮得沒了睡意,「你也還沒吃吧?和我一塊兒吧。」
柏萊扭回頭,接著吹頭髮。
作為每年只在冬春兩季開發,且主要售賣祭品的臨時星球,這兒沒有植被規劃,也沒有山脈設計,風吹得猛烈又強勢。
我攏了攏圍巾,心有餘悸地對柏萊說,「還好你剪了短頭髮。你要是長發,出門得糊一臉。」
柏萊挑眉,「冬不喜歡長發的我?」
「哪兒有!」我都不知道這小子怎麼從我的話里得出這個結論的。
「那是短髮的我好看,還是長發的我好看?」
「你長發、短髮都好看。」我如實作答。
柏萊卻不喜歡我的答案,他嫌棄道,「好敷衍。」
我沒好氣地擰了他一把。
幾經周轉,我和柏萊坐在一家售有雞湯餛燉的店,澄黃的雞湯上飄著菜花,餛燉里的豬肉餡很飽滿,煮得正好溢出汁來。現在,我和小萊終於有了兩人談話的時間。
「感覺怎麼樣?」我問,「和父母聊天的感覺怎麼樣?」
小萊掰開筷子,他低頭,一個勁兒地攪著湯,注視著碗裡打轉的蔥花,就是不看我,「比我想像的要簡單很多。」
我料想他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突然發起的通訊,正不好意思。老實說,那也是我第一次這麼直白地對人說『我愛你』這種話,其實我回憶起來,也頗難為情。但我不後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