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回憶,我發現奚子緣貌似還真沒說錯。
「我透過你的眼睛,的確在凝視別人,」我鬆開手,緩緩回答,「但那個人不是他。」
奚子緣呆呆地看著我,「那、那是誰呢?」
「是我自己。」我答道。
我看著他一副傻了吧唧的樣子,笑出了聲。我邊笑,邊搖頭,不再對奚子緣做過多的解釋。
第一次凝視奚子緣的藍眼睛時,我看見了他的美麗,也看見了他的無助。那份皮囊之下的無助是如此相似,以至於它和我的倒影融為一體。
我總會想,當年塞爾瑟見到的我,是不是也和我那時見到的奚子緣一模一樣?二十多歲的我和二十多歲的奚子緣,是不是都在無意識地求救著,向偌大的宇宙發射著『幫幫我!』的聲波?
第103章 殺死黑狗(二)
六十九歲的夏天,我開始學著自己做缸醃菜。
以往這種麻煩的東西,都是裴可之在做。我倆分開之後也是如此,每年他會多做幾壇,分給我。但今年他打算去極東之地的群星,估計年底才能見到他了。
極東之地既偏僻,又不穩定,位於整個星系的太陽死角,是風暴潮的頻發中心,每年就只有五天適合時空跳躍。我年輕時去執過外勤,為了保護檢修信號塔的工人。那地方連我都不想去第二次。
可能我是真的老了,裴可之這種哪兒有危險往哪兒鑽的作風,真的很讓我擔心。昨天得知他已經踏上行程,黑洞穿梭期間又聯繫不上,我輾轉反側,一晚上沒睡。
好在裴可之順利落地,趕在我憂心忡忡,要申請救援前,他打消了我的顧慮,『我和科考隊一起來的,很安全的。』
好吧,好吧。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也只能相信他。
信號時好時壞,我這邊看不到他的現況,一片黑屏,但他能接收到我的視頻。裴可之的聲音夾著滋滋的電流聲。我把終端對向桌子上依次擺好的泡菜罈子、白酒、大蒜、花椒、小米辣還有芹菜。他嗯了聲,說東西夠了,便開始遠程指導我做老鹽水,「燒開的水,要放涼了再倒進去。」
他盯著我往罈子里撒鹽,裴可之這種又會吃又會做的美食家,向來不屑記什麼配料比,量多量少全靠感覺。他感覺我撒夠了,立馬喊停,我迅速收手。
「放紅蘿蔔皮進去。」他說。
「只用蘿蔔皮嗎?不放蘿蔔?」
「對,」裴可之回答,「要厚一點,小心切到手指。」
我按照他的話把所有東西都塞進罈子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也沒有很難嘛!我沾沾自喜。裴可之囑咐我在壇沿添一層水,「擱在避光通風的地方,擱七天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