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好,目送著他傴僂著背,走向門口。可走到一半,他又停下了腳步。他轉回身,深深地凝視著我。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李教官對我說,「那幾年……卡瑪佐茲其實一直在學校選繼承人。她起先只想要指揮作戰系的學生。但找不到合適的,她也開始能接受爆炸系……」
他飽含愧疚,「但我覺得,你那個性格根本就不適合打打殺殺,在基地當個救援軍挺好,就昧下了你,沒向她推薦……是我耽誤了你,孩子。如果當年你直接歸於她的名下,或許後來也不會發生各種事了吧。」
我從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小插曲。但過去都過去了,再去幻想那些未曾走過的路,都沒有意義。
我笑起來,和李教官揮手,「別念想這些了,教官,」我說,「我現在過得很好,一切都剛剛好。」
李教官的視線在我身上逗留了一圈,許久,他確認我說的是真心話,他才呼出口氣,「是嗎……」他慢慢地咧開嘴笑,細碎的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充滿了祥和與平靜,「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告別了李教官,我心滿意足地回到學區。
柏萊和姚樂菜同時發來詢問我的位置的信息,我站在學區和家屬院交界的竹林中,剛回復完他們,姚樂菜就冒了出來。
他穿著爆炸系的制服,襯衫的緊扣處別著優秀學員的藍寶石領結扣,他用手擋開身前蔥鬱的竹叢,微笑著說,「看來這次我是第一。」
「實至名歸。」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於是,我又和小菜同行。我們走在竹林間的青石板路上,路兩邊的竹子長勢兇猛,筆直的細竿上葉片細長,有的枯黃,有的常綠,風吹來,沙沙作響,濃蔭搖曳,比家屬院清冷許多。
小菜忽地問我,「叔叔不再勸我歇一歇了嗎?」
我看向他,那張年輕溫和的面龐上依然掛著笑,可眉眼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忡忡感,小菜上次來辦公室找我,說要和我談些事。但一周的假期都要結束了,他仍守口如瓶,什麼也沒有向我吐露。
我猜測他應該是又陷入了自己的那套內耗糾結的邏輯里。小菜有一套不敢尋求幫助的邏輯。他擔心對他人造成負擔,也不願意依賴別人解決問題。他總是先自己扛,哪怕要付出數十倍的代價,也先去頂著。除非實在沒有辦法了。
和這個孩子單獨相處的那段時間裡,我和他的關係親近不少。他更大膽了,更能輕易地對我說出,『幫幫我,叔叔。』可姚樂菜性格里的謹慎甚微困擾著他,讓他躊躇,讓他不斷詰問自己是否應該尋求幫助?又究竟要怎樣的幫助?姚樂菜想把所有事都想通了,再來告訴我。
我真想敲一敲這個孩子的腦袋,要他明白,沒什麼是不能和我說的。可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再推著他向前走了,「其實我想勸你,但我知道我不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