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年輕人通常會用很長的時間去講述對方的缺點,比如舉止粗魯,經常不顧場合地大嗓門說話,讓他下不了台;再比如虛榮輕浮,愛吹噓自己的身份、地位,實際上是個騙吃騙喝滿嘴謊言的騙子。
以及,他們會很詳細地和我描述在親密關係中,他們無法自拔的愛,與厭惡對方的痛苦。兩者交織起來,醞釀出足以讓他們摧毀的不健康。
但是,每當我聽完他們的長篇大論,都雲裡霧裡的。我懵逼地詢問這些孩子,「那你愛他的什麼呢?」
年輕人深沉地回答我,「我討厭他的缺陷,但我也愛他的缺陷。」
「除此之外呢?」我接著問,「人不會只有缺陷的吧?他還有別的什麼吸引了你嗎?」
年輕人想許久,回答我說。「他的腰很好看。」
我啞然。最後只得無奈地搖頭,「好吧、好吧……」
在此之前,我從沒想過有關愛的健康或者不健康的話題。
或者說,我從來就沒將健康這個概念引入我對任何事物的評判標準。我既不追求健康,也不排斥健康。
和這些年輕人聊完那天,我回想過去種種有關愛的經驗,我發現,我也很難用健康與否去下判定。
但幾個和我關係親近的年輕人,聽到我簡單講了講我過去那些戀愛故事,都目露同情,「姜老師,原來你這麼怨種啊!」
我萬萬沒想到我居然落了個這樣的評價,「誒?真的嗎?」
「當然啊!姜老師你簡直就是個大怨種!」年輕人掰著手指頭細數我的怨種行為,「你幫你第一個前夫養孩子,給你第二個前夫料理後事,還給第三個前夫介紹工作,這不是大怨種是什麼?」
我一直以為怨種是指特別任勞任怨的付出,我不明所以,「這沒啥特別的吧?又不是啥大事。剛好我能幫上忙而已。」
年輕人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為什麼要對他們這麼好?你又不欠他們什麼。」
我想了想,「因為我希望他們過得好?」我說,「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我說完,年輕人沉默了。
對面的年輕人眼神複雜地望著我,「姜老師,你真是個善良的大怨種。」
好吧,看來『怨種』這個評價我是逃不了了。
可是在感情里,不論是在愛情,還是親情、友情——反正就是在愛里,我究竟失去了什麼,又究竟得到了什麼,很難言說。這不是數學加減法,也沒有辦法在愛里放一柄天平,去比較兩端的質量。
健康與不健康,交織著出現,在愛的空間裡,我和那些與我相愛的人削著各自的蘋果,無數條紅色的果皮從果肉剝離,彎繞地、相纏地垂落,一條擰著另一條,難以分清頭尾與因果。
今天預約和我聊天的人不多,上午兩個,下午一個,聊的內容都和春天來了有關係。
有一頭捲髮的omega趴在我的桌上,憧憬地對我說,「姜老師,春天真的太適合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