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硯從莫羅的口中聽過這種說辭已經記不清多少次了。他年輕時,莫羅見到他,就總是以此貶低他,妄圖控制他。每每莫羅吟唱這些話,柏硯就總是面無表情地發呆,放空自己,或是思考一會兒該吃什麼午飯。
「我沒有這個血統,照樣做出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柏硯說。
莫羅似笑非笑,看上去充滿了不屑,「比如呢?」
「比如讓閣下你在這兒居住了後半生。」柏硯答道。
這個回答把莫羅噎得半晌沒回話。
「我原來竟然沒發覺你是這樣的脾氣……」莫羅輕笑著搖頭,原來的柏硯從沒有反駁過莫羅,他緘默得像是不會表達的機器,這讓莫羅一度認為柏硯個聽話的棋子。
但事實證明,莫羅看走了眼。不會叫的狗,的確是最會咬人的。還是那種讓人膽戰心驚的一擊斃命。
「可你必須承認,事到如今,世襲貴族依舊是你沒有完全啃下來的骨頭。」莫羅說,「你甚至還要尊重他們,這樣你才能參與到他們早就制定好的遊戲。他們根深蒂固,無法撼動——你必須承認,如果你有血統,你會更好。」
「我現在很好。」
「說謊是騙不到我的。」莫羅搖了搖手指。他確信柏硯是在嘴硬,這個世界上誰會不想要世襲貴族的血統呢?生來就是高貴的象徵和遊戲的入場券。哪怕只是在最外圍眼巴巴地看著,從天而降的餡餅,也足夠讓人無憂一輩子。
柏硯略有些苦惱,他不擅長辯論,他說話的風格向來是直切要害。可莫羅會假裝那些要害不存在。
如果姜凍冬在的話,他會說什麼?柏硯假設了一番,姜凍冬的話,可能會可憐莫羅吧?按照姜凍冬的邏輯,莫羅這樣的血統論者只剩下血統是沒有被剝奪的,所以他才會如此相信,以至於將此視作信仰。
「你在試圖抓住你唯一剩下的東西來駁斥我,」柏硯想了會兒,他模仿姜凍冬的思路,接著指出莫羅堅持血統的緣由,「閣下,你似乎忘記今非昔比的道理。」
莫羅沒說話。他靜了片刻,臉上的笑容也淡去幾分。片刻後,為了將這場對話延續下去,他體面地為這段沒有營造出脈脈溫情的對話畫上句號,「看來我們在這個話題上無法取得共識。」
柏硯平靜地回答,「我們幾乎在所有事情上都無法取得共識。」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柏硯你不是很贊同我嗎?」莫羅問。
柏硯也不否認,「是的,我贊同過你。」
「那為什麼現在開始反對了?」莫羅又問,他們師生兩人是不適合那些柔軟的感情交流的。這般針鋒相對,或許才是他們的相處方式,「你在對誰表忠心?甚至要罔顧自己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