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莫羅這具臨近死亡的身體仿佛又枯木逢春。
少年時脾氣大得沖天的莫羅像是又活了過來。那時,他總仗著自己的好皮囊,裝模作樣,而每次被達達妮·卡瑪佐茲說破心思,他就會破防地跳腳,揚言再也不會理她。
直至一次被達達妮不分場合地戳穿了他想多吃一塊蛋糕的小心思,飢餓與羞憤讓他號啕大哭。在這之後,達達妮才開始學會尊重,他也才開始學會好好地表達自己。
莫羅抓著輪椅的手緩慢地鬆了下去,他又回想到了遙遠的青春。那些長滿了苔蘚的記憶,讓他恍惚。
他的氣緩慢地消了了,他突然意識到,其實他的怒火,正說明他在嫉妒。
「也許吧。」莫羅無意再隱藏他的想法,他隱藏了大半輩子,他想隱藏的人早已死去,又還有什麼藏的必要?「也許我是嫉妒吧。」莫羅說。
柏硯相當沒眼力勁兒地贊同,「確實。」
莫羅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接著生氣。
屋外的雨,在兩人的交談里停了。
莫羅等待著柏硯開口。他還在等待柏硯的『真實意圖』。
而柏硯同樣等待著莫羅開口,他也不知道該和莫羅聊什麼。他們本來就無話可說。他等待著莫羅開啟新的話題。
於是,一陣毫無默契的沉默在這對師生之間蔓延。
落地窗外,黃色的草地上掛滿了雨水,兩隻青蛙一前一後地跳過,應該是要去往不遠處的窪地鳧水。幾隻灰撲撲的鳥雀也從樹上落下來,細細在樹下啄食翻找種子後,振翅飛走。
終於,莫羅受不了了。他完全沒想過柏硯只是在發呆地等他提出話題的可能,將這恐怖的寂靜理解為對他的施壓。
不論柏硯對他有什麼打算,莫羅決定先出擊,講清自己的訴求。
「要是柯的頭腦有你的一半能力就好了,」莫羅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柯,「那個孩子空有一身An基因等級的天賦,卻不夠獨立,總是需要別人的幫助和指引。」
柏硯記得柯,An體質的alpha,當初檢測出來時,基地里所有人都追捧他成為救世主。雖然莫羅總說他最看好的繼承人是柏硯,但柏硯從始至終都明白,莫羅在意的只有柯。
哪怕柯是個臉虛擬射擊都無法獲得滿分的白痴,照舊一大堆人將他奉為上賓。莫羅曾依靠控制柯獲得基地的話語權,像從前柏硯試圖控制姜凍冬的那樣。直到他和姜凍冬一起被委派時間炸彈的任務,以他為中心建立起來的威信體系才徹底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