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塞爾瑟就是一抹美好到單薄的倩影,類似於第一次的春夢對象。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這件事。
「你的爺爺叫什麼名字?」我緩緩問道。
儘管在見到少年的第一面,我就明白了這個問題,但我還是如此問道。
少年說,「塞爾瑟。我的爺爺叫塞爾瑟。」
六十年過去,我已經老得在去年有了老人味,連牙齒最近都掉了一顆,而我的耳邊再次響起了這個名字。
我聽到「塞爾瑟」,好像是聽到了一個只屬於我和另一個人在年少時竊竊私語編造出的小笑話。那個笑話讓我們笑得前仰後合,笑聲填滿了整個午後,以至於時至今日,我聽到它,依舊會心一笑。
「他現在過得怎麼樣?」我又問。
「他翻肚皮了。」少年用相當直接的方式答道。
答完,他意識到這個說法不適用於人類,他坐直身體,伸手捂住嘴,眉毛上的金髮隨著他的動作被微微掀開,露出飽滿的額頭,和完整的鵝蛋似的小臉。
「我是說——我是說,」他的眼睛滴溜地轉起來,慌裡慌張地回想合適的詞語,終於,他想到了什麼,「嗯……吃完長壽麵,正好寢掉——就是在奶奶、我,和我的爸爸媽媽的陪同下死了的意思。」
我在少年回答『翻肚皮』時,便忍俊不禁,聽到接下來的『吃完長壽麵,正好寢掉』我撐著腦袋,笑出聲。「壽終正寢。」我糾正道,「是壽終正寢。」
少年有點兒不好意思,耳朵燒了紅色,「對,就是這個,我要說的就是這個。」
「奶奶說爺爺是在睡眠里翻肚皮的,是很幸福的死亡。」他說。
我由衷感嘆,「那很好。」
知道他過了很好的一生,我也跟著感到滿足。
然而,我的話引起了少年的警覺。
他苦惱地望著我,藍眼睛裡寫滿了矛盾與疑惑,「你真的不我要找的姜凍冬嗎?我感覺你認識我的爺爺。」他問我。
我仍然沒有揭曉,「也許我不是,」我聳了聳肩,提醒他我的不是之處,「畢竟我可不會發光。」
少年的猶豫更顯,他開始搖擺,不知道該跟隨直覺還是證據。「人類說話真複雜,」他隨意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什麼叫『也許我不是』?到底是,或者不是呢?」我笑而不語。
少年愈加困苦了,「噢!人類就連笑容也這麼複雜。」他不高興地說。大概認為我在戲弄他,少年大聲地嘖了嘴,以示不滿。
我沒想到我的默認,竟然被認作是截然相反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