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覺得,席言也是這萬萬人中的一個,他為守一人而守著這萬萬人。
症狀去而復返,他痛得滾落在地,桌上的奏摺扔得遍地都是。
「席言,席言……」
他喊著席言的名字,額頭撞擊著堅硬的地面,手中握著成婚那日,兩人互相交換過的玉佩,漸漸從這痛里感受出一絲甜。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於停歇。
坐起身時,趙青玉瞳孔一縮。
他身旁的地上躺著一具屍體,眼睛圓睜,滿目驚恐,脖頸間有一個深深的傷口,肌肉失了一塊。是被人生生撕咬下來的,血流了遍地。
是他做的,趙青玉意識到,自己在痛得失去意識的時候,下意識這麼做了。
他抹了抹唇角,濕潤潤的,是血。
太狼狽了——江映雪命人處理現場的時候,看著披頭散髮、眼皮發紅的趙青玉如此想到。
他果然是不如他哥哥,趙青言就算在最後的那段時間,依舊笑著強忍痛楚。
如果不是注意到他偶爾輕微顫抖的手臂,沒人能想到他究竟在忍受著怎樣的痛苦。
習慣了這種痛,趙青言就連用刀割開手臂放血的時候,表情依舊平靜坦然的可怕。
「陛下,你的病症越來越嚴重了。」江映雪看著越發沉默的趙青玉說道。
「我還能撐住,但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趙青玉說道:「但至少我要撐到席言回來。」
「那群庸醫,這麼久了,什麼毛病都看不出來。」
「也許是我的命吧。」他勾了勾唇角,卻發現自己連這點力氣都沒了,只好順勢放下,「讓他們去想辦法,不管是什麼藥,哪怕是飲鴆止渴。」
他看向已經被清理乾淨的地面,已經什麼痕跡都看不出來,但他總覺得,那溫熱的感覺還留在唇邊。
他手指拂過唇角,表情有一瞬空白。
江映雪不覺得自己是個心軟的人。
他比許多人都更淡漠,很少將事物看在眼裡過。但此刻他竟覺得面前的男人有些可憐。
誠然,他已經是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但同時也是最可悲、最可哀的男人。
他已經習慣了自欺欺人,這是他生的本能賦予他的能力,如果連這點東西都沒了,那支撐著這具空蕩軀殼的最後一口氣也將散盡。
他真正活過的那幾年,一直活在別人的設計之中。
江映雪也是其中一個。
別人都說他德不配位,卻沒人問過他是否真的需要這些東西。
更可怕的是,沒人對他感到過歉意。
他出了殿門,將趙青玉已經批閱過的摺子重新看過一遍,才揮手讓人把這些東西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