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那頭,何澄右手扒拉著米飯粒,脖子裡夾著話筒直至酸痛。她聽著對方說「何什麼」,將話筒換到另一邊耳朵,就聽著有人啪嗒啪嗒跑過來,接著程一清的聲音在耳邊傳來:「餵?」
「一清?我是何澄。」
「阿澄啊,什麼事?」
何澄剛才那股因為雙程記被撤稿而湧起的愧疚,不知怎地慢慢消融。她跟程一清說了這事,程一清笑笑說:「沒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了。」
「我同事還在等我開會,我晚點找你?」
「嗯。」
程一清匆匆說了再見,掛掉電話,將何澄獨自丟在雜誌社的踢踏走路聲、噼啪打字聲、叮鈴鈴電話聲當中。何澄埋頭吃著盒飯,想起為了那篇採訪奔波的日子,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 —— ——
程一清對何澄的想法一無所知。她跌倒過太多次。現在,是她這輩子離成功最接近的,她將所有心力都灌注在上面。她只看得到前路,看不到何澄。
辦公室里,陳夕裴跟牛仔布女孩都在。後者叫潘盈盈,穿著白色羽絨服,戴一頂灰色線帽。她這次帶來了爺爺留下的糕模。幾個人在這兒討論,雙程記博物館要做個糕模展,對潘盈盈來說,是「見證了爺爺一輩子」,對程一清來講,則是「為被人潑過髒水的廣州程記做一次正名」。
門店下周開業,但公司規章制度已建立,該請的人也請了。在這期間,程季澤跟程一清因為產品的事發生過爭執。他認為程一清嘗試用植物油代替豬油,口感不好,最後只會影響銷量。程一清則認為,以前中國人吃不飽,天天面朝黃土,所以傳統糕點都會重油高糖,為他們增加能量。但減糖減油,提升食材本質,肯定是未來趨勢。「口感不好這個問題,我會努力解決。比如說,我會購入最好的進口植物油。」程季澤說:「只要對外宣稱提升食材本質即可,你從哪裡進貨,用了什麼材料,誰又能吃得出來?精力預算有限,我只會花在消費者看得到的地方,比如外包裝上。」程一清痛恨他這資本家嘴臉,摔門而出。
陳夕裴聽說兩人吵架,驚訝至極。她對程季澤印象極好,為人友善有禮,「他人很好哪,上次經過時,見我一個女孩子跟著師傅在搬畫框,還跳下車來幫忙。」
程一清笑笑,不語。
所有人對程季澤的印象都很好。他俊秀清妍,富裕知禮,待人接物無可挑剔。但越是這樣,程一清越覺得這人躲在築起的高牆裡,牆內池淵深不可測。
三個女生在辦公室里吃完盒飯,齊齊下樓,準備看新店跟博物館,卻在樓下看到一個男生跟保安說話。保安粗聲粗氣,讓男生打電話叫人下來接他。男生說:「對方一直沒接電話。」他當場打給保安看。
程一清手機突然響動。她接聽——
「是程一清小姐嗎?」
聲音來源極近。來自被保安攔下的男生。程一清抬頭,跟他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