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該入睡的時候,她總想沃勒。
有時夢到它終於回來了,拱在她頸部磨蹭她的面頰,舔她的下巴。夢裡那種跟大狼挨挨蹭蹭玩鬧的觸感都清晰, 醒來卻只有空寂的黑房間。
耳邊有衣秀玉和孟天霞平穩的呼吸, 沒有大狼扎人的毛髮和濕漉漉的鼻子。
莊珠扎布老人說, 冬天母狼發FQ情,沃勒一定是被母狼的氣味和聲音吸引走的,等發FQ情季結束,沃勒就會回來。
林雪君偷偷在夜裡別人看不到的黑暗中哭了幾鼻子,之後努力振作,將精力集中在工作和生活上,以減淡自己對沃勒的擔憂與思念。
偶爾夜半聽到遙遠的狼嚎,她還是會披上羊皮德勒奔出小院,可惜那都不是沃勒的叫聲。
沒有了大狼陪伴,邊牧糖豆都顯得低落了,常常遠眺草野,不知在想什麼。
朋友們為了幫助林雪君轉移注意力,晚飯後常來知青瓦屋作客。
今天來的是穆俊卿,詢問她關於寫作和投稿的事宜。
他最近幾個月也寫過稿子,但是投稿都沒過。明明寫的也是知青生活,也有草原勞動,怎麼就不行呢?
林雪君在閱讀他寫的稿件時,的確會忘卻煩惱。
專注工作,已成了她的忘憂良藥。
「其實寫得很好,但是文縐縐了些,不夠簡單明快朗朗上口。」林雪君認真讀過之後,將稿子放在桌上,抽出幾份報紙找到一些文章指給穆俊卿看:
「現在國家在搞掃盲活動,同時也在推行赤腳醫生、赤腳獸醫下鄉,其實就是想將文化知識、精神文明、重要技術,都向邊疆和農村普及,以拉低城市和農村斷層般的差距。
「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們要寫的文章,也絕不是只給少數有資源從小上學讀書的人看的。而且現在我國才從混亂中走出來沒多少年,真正有文采、看得懂文言文詞句的,太少了。
「所以要保持文字的優美,但要注意遣詞造句的口語化,不能給報紙的閱讀受眾設置閱讀門檻。
「記得,站在勞動者的立場,寫勞動者看得懂、愛看,跟他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文章。」
「嘶——」穆俊卿聽過她的話,再看自己的文章,對比過報紙上的文章,立時便讀出了巨大的差異。
之前他還覺得報紙上許多文章文筆和知識儲備遠不及自己,納悶怎麼人家能登,自己卻不行呢。
當事者迷,這會兒一下便被林雪君點醒了。
之前堵塞的文思忽而泉涌,恨不得站起來跑回家重寫這些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