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茂盛的樹木,斑駁投影在她的羊皮大德勒上,光影勾勒出她身體的邊界,賦予人類本沒有的聖潔之感。
營盤裡所有族人的目光都繞過前面的邵憲舉,望著林雪君做完一整套動作。有的老人在林雪君祈禱時也一併閉目祈禱,口中念念有詞。
在這一刻,大家知道外來的獸醫並非對他們一無所知。當陌生人理解你的文化,尊重你的習俗與信仰,他便不再是個純粹的陌生人了。
她輪廓上的稜角變得柔和,身上的光影似乎也有了溫度。
那哈塔族長朝阿依娜點點頭,便朝走出針葉林的林雪君點點頭,伸出右手,「賽白努(你好)。」
「賽白努。」林雪君握住老族長的右手,收手後又以鄂溫克人的禮節形式,要以晚輩的身份行拱手禮。
那哈塔哎呦一聲,拉住林雪君。見她如此謙遜講禮貌,他心裡對外來人的戒備少了大半,笑著請他們到他居住的撮羅子裡取暖:
「您是我們請來的貴客,請進來喝碗奶茶吧。」
……
林雪君很想立即就去看看鹿,那哈塔卻搖搖頭,「同志,你們趕了一夜的路,你需要喘口氣,喝點東西,取取暖。」
他很希望林雪君立即去看鹿,但她不是工具,是個有血有肉,會冷會餓會生病的人,他必須讓他們的客人吃飽,才能坦然地接受她的幫助。
「請進來吧。」那哈塔再次邀請,表現出絕對的誠意。
林雪君望了望四周,終於還是從善如流,走進了點著篝火的撮羅子。
燃燒在中心的火堆很暖,木柴燃燒時散發的黑煙像倒涌的黑色小河向上流淌,順撮羅子頂端的空隙汩汩飄走。熱氣卻被留在尖錐型的小屋裡,使同寒冬奮戰的人們得以喘息。
揪著帽子和圍巾凍結在一塊的地方搓了幾分鐘,上面的冰溜子終於融化,林雪君鬆一口氣,將帽子摘下來遞給女主人。
脫掉氈靴,她盤膝再次靠近火堆,雙手放在火焰側面不停地搓。
慢慢的,凍僵的手腳終於回暖,她只覺這一瞬間與阿依娜和邵憲舉進到大隊長家裡坐上大炕取暖時很像,便轉頭朝阿依娜輕輕笑了笑。
一鍋奶茶見底,那哈塔族長又用熟肉煮的乾菜湯和烤餅子招待客人。
大家吃過早飯,阿依娜回頭想問林雪君是先休息還是先去看看馴鹿時,發現林雪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著撮羅子的木柱睡著了。
連續的奔波和過少的睡眠在她眼底沉澱出青灰色,眼周皮膚皴紅一片,則是草原上凜冽寒風留下的痕跡。
那哈塔族長朝阿依娜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吵醒林雪君,讓她睡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