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是個可以做很多事,會被包容的日子。
大家都可以喝酒,珍貴的好酒終於捨得擺上桌, 大家推杯換盞。喝醉了便大聲爭著搶著講話, 忘記自己往日『人設』地跳舞唱歌,不再在乎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這是酒的好處,短暫地忘記社群中的那個自己。
因為生產隊已經斷電很久了,所以假篝火邊還擺著真的油燈。
於是大家雖然圍著跳舞的篝火是假的,油燈里的火卻是真的。
這裡沒有音樂軟體, 但有托婭她們的婉轉歌唱。
這裡沒有小品相聲, 但有得勝叔和其他人吵架鬧騰的即興節目。
這裡沒有春晚, 但有胡其圖阿爸的呼麥, 有烏力吉大哥的馬頭琴, 有額日敦的搏克舞,有衣秀玉的江南小調, 有所有人圍著篝火跳的騎馬舞。
大雪圈圍的小小生產隊,有他們自顧自的歌舞昇平。
飯後,大家就著醉意幫司務長剁餡。手勁兒大的大力士昭那木日將餃子餡攪得極其上勁兒, 多少筷子插進去都不倒。
大家誇讚他厲害, 喝了點酒的昭那木日哈哈大笑,笑得胃都看到了。
年輕的高壯小伙子長得越髮結實了, 雖稱不上多麼英俊,但也端正順眼。最打眼的是他那一身筋骨,還有骨子裡透出來的豪爽勁氣,仿佛是最敦實的土山, 野草遍地, 卻尤為的生機勃勃。
林雪君轉頭小聲跟衣秀玉『曲曲』:「這傢伙體格真好, 應該把他送去首都當舉重運動員。」
「怪豪爽的。」衣秀玉看著昭那木日笑的那樣,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是,情緒價值爆表。」
阿木古楞偷聽到了林雪君對昭那木日的誇獎,他挺直胸膛,盯著昭那木日看了會兒,深吸一口氣,嘴巴張大,「哈」了兩聲,豪爽得不太成功,還有點瘋。
引來幾名知青側目。
阿木古楞於是閉了嘴,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青春期錨定自己個性時,默默在心裡劃掉了『豪爽』二字。
大家收了桌後全圍在一起包餃子,來自各地的知青對包餃子都有自己的看法。
無論是往日低調的、不善言辭的,還是不擅長表達自己的,在這時候都要對包餃子的手法發表一番見解——在這件大事上,每個人都認定自己包得才最對。
彎月型的,水滴狀的,大餃子,小餃子……甚至還有一點不彎曲的平餃子,以及不需要一下下捏褶子,虎口就著餃子收口的圈兒輕輕一捏就捏好的,千奇百怪的餃子被擺上蓋簾,隊伍逐漸壯大,直至大食堂的蓋簾都裝不下。
「每戶都領一些回家,蓋簾裝不下了,大家都回去取自己家的盛裝工具。把餃子凍起來,明天早上起來吃。」
大隊長拍著巴掌組織大家回去取蓋簾,於是人群呼啦啦地往外涌,過一會兒又呼啦啦地涌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