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阿瑪,你瞧,就算是你以為最忠心的奴才,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想在儲位之爭里插一腳。
「叫他收下便是。」康熙筆下一停,筆尖在奏摺上凝下一個紅點,鮮亮地刺眼。
長久以來他試圖粉飾的太平景象仿佛終於顯露出殘酷的真相來,他忽然發現他批奏摺點起的蠟燭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越來越多了,可饒是如此,他眼前依舊又顯現出了飄渺的重影。
「粱九功,再點幾根蠟燭來,」康熙仿佛很平靜地吩咐道,面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朕老啦,看不清了。」
朝臣保舉老八,真是因為他賢嗎?是因為自己老了,所以他們也開始覓下一個主人了。
「這些日子天陰,奴才們侍候的不周到,萬歲爺還有萬萬年之長呢,怎麼會老?」粱九功笑著端上兩盞新的燭台。
康熙幾乎要相信了,但堂下其他雙股戰戰的太監們很快讓他從粱九功的奉承話里清醒過來。
「要他們都下去。」
上頭傳來康熙喜怒難辨的聲音,在粱九功的小心示意下,太監們輕聲躡足地退下了,出了殿門才敢大聲地喘氣。
康熙在一片靜謐中繼續揮動硃筆,他換了江南的密折來批,曹寅李煦二人事無巨細地朝他稟報見聞,但自然是沒有送給太子一批瓷器的事的。
他在密折中挑了一個錯處斥責了李煦兩句,稍稍提點一番,便將此事揭過了。他們在江南為他攬銀子,如今他的兒子們哪個都去江南插了一腳,曹寅和李煦是他的耳目,行賄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錯罷了。
直到這一刻,康熙才不得不認識到,他挑起直王與太子兩黨相爭,竭力制衡的朝堂,多年來不斷消耗,卷進來的人已多到超出預料,事到如今,的確已經失控了。
他批完摺子後,候在外頭的敬事房太監得了梁九功的示意,很快輕聲端著盤子進來。
「良嬪病了?」康熙隨意地翻過一個年輕答應的牌子,目光在盤子上游過,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來。
「如今天氣乍然還暖,後宮的主子們受不得也是常有的,萬歲爺且寬心。」
康熙心知大約是心病,但依舊點頭便罷了。
宮中的良嬪自康熙當眾斥責八爺起便病了,八爺每去請安她也不願見,八福晉聽了心焦如焚,往宮裡遞了幾次話,才終於得了良嬪一句首肯。
「額娘何苦來這樣作踐自己,」八福晉甫一見到幾日間便消瘦地只剩一把骨頭的良嬪便心驚不已,「叫八爺和妾在府里如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