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月自然應下,心底卻偷偷笑他口是心非,上回他聽說德妃傳福晉進去敲打不知有多麼高興,偏偏自己提議他帶著阿午再去請一次安他就不答應。如今德妃娘娘那兒一遞了台階下來,他倒是馬上踩上去了。
八爺那兒聽說了康熙的旨意愈發悲痛,幾乎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八福晉見他日漸消瘦,心疼不已,來勸他保重身體,他卻不解地抓著八福晉發問,滿目恍惚。
「額娘那時不是打起精神來了嗎,怎麼會不願意喝藥呢......都是我的錯,我只顧著這些功名利祿,卻不曾關心過她的身體,簡直枉為人子!」
八福晉輕輕抿唇,她斂下眉目,「是妾的不是,不能為八爺寬慰額娘。」
她想起自己去請的幾次安,良妃越來越灰敗的臉色,那些根葉壞死的花朵,不知怎麼的,她忽然想起那天發的誓來。
「......不得好死,永失所願!」
她緊緊抱住八爺埋在她懷中的頭顱,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淚來,她是從來不信陰司報應的。
良妃的喪儀很簡單地就過去了,仿佛沒能在康熙這潭潛龍深淵中驚起一絲漣漪。
這日寶月應四爺的話帶著幾個孩子去給德妃請安,弘暉推辭說他有課業要做,一同上課且成績尚不如他的弘昀總不好說自己的課業做完了,便也只好跟著請辭。
遂也只有阿午和大格格同寶月一起,寶月心知弘暉大約是顧及福晉的事,也懶得去想弘暉心裡的想法,如此反倒兩相便宜。
德妃依舊是那副滴水不漏的溫和樣貌,聽說大格格定下了親事,也悉心備至地關心了一番未來孫女婿的家世樣貌才學,又賞了許多東西,只說是給大格格添妝。
「你們福晉身體不好,少不得要你多代勞些,我瞧你應付的來,也就放心了。真是好整齊賢惠的人,可見當日給老四挑對了。」
她含著笑意誇讚寶月,仿佛對寶月一點芥蒂也沒有,她可不信福晉沒有和德妃告過她的狀,但德妃娘娘這樣的性子,只怕今日來的是只蚊子,在德妃這裡也能被她夸出一朵花來。
「妾菲薄之姿,不敢當娘娘的誇讚。」寶月連忙起身行禮,也帶著謙遜的笑意,「四爺記得良妃娘娘和您是同日入宮的,只擔心您難過,才叫妾來寬慰一番,娘娘若說這話,妾真是要羞死了。」
德妃含著笑意的嘴角一滯,但很快回過神來,語氣仿佛仍是一潭溫水,「老四仁孝,我向來都知道的。」
但寶月分明看到了她眼角的潤意,大約是四爺的細心的確感動了德妃,寶月要走的時候,德妃不忘還給她透了兩句底。
「鍾粹宮的人愛往前頭走,總是經過我這兒,鬧的人不安寧。」
鍾粹宮住的是榮妃,三爺的生母,德妃住的永和宮前面的延禧宮則正是惠妃和良妃的住處,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將良妃不肯喝藥的事捅穿的人是榮妃。
見寶月眼中閃過一絲思索,德妃更加滿意她一點就透,笑眯眯又給她拋下一顆大雷,「前幾日萬歲爺找我去看看今年的秀女冊子,裡頭有個極出挑的,姓年。我回來一打聽,竟已有人往宜妃那兒遞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