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憂定定地看他一會兒,朝著他走過來。
他往後退,卻被困在桌子前面,李忘憂仍是逼近他,迫使他不得不往後仰,上半身快要折倒在桌面上。
兩人距離從未如此接近,慕朝雪能聞見對方身上屬於草木的清香,但並不能舒緩他緊繃的神經。
李忘憂反問他:「為什麼?你覺得我是為什麼?既然覺得簡單,那就順從我,難道不好嗎?」
慕朝雪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股力氣竟是將他推開,逃向一旁,大聲說道:「師弟從未做過惡,你憑什麼殺他,即便他是戎川的轉世,但他已經在你手上慘死過一次,他現在只是我師弟,不是當年的大魔頭。」
李忘憂並沒有追上來,而是無所謂地看著他暫時脫離自己的掌握,擋在他唯一的一條出口中間,不緊不慢宣稱:
「魔就是魔,生於黑暗之地,怎會心存光明。他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不,不止他,整個魔界都該為他們的罪孽付出代價,沒有一個是無辜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殺而誅之。」
慕朝雪幾乎是第一次見他用這副冠冕堂皇的口吻說話,那種散漫而惡劣的氣質消失了,只剩下傲慢的氣焰更盛,使他完全變成另外一幅陌生的模樣。
不同於平日裡摧殘那些花木蟲鳥飛禽走獸時散發出的凌駕於萬物生靈的孤傲冷漠,李忘憂雙眼此時散發著野獸般嗜血的光。
慕朝雪下意識又往後退了一步。
李忘憂欺身上前,「你終於也開始怕我了?」
慕朝雪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害怕,又或者是破罐子破摔,語氣中帶上了自己都未發覺的偏執:「你總說他罪孽深重,可是他做什麼了,於仙門而言,魔族非其族類,於魔族而言,仙門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只知道有一場戰爭發生,而且據我所知是萬法仙宗先攻入了魔界,結果魔界淪為一片焦土,再無生機,留下來的仙門將自己描述成受害者與勝利者,你們趕盡殺絕,誰知道到底是為了匡扶正義,還是想要死無對證。」
李忘憂眸中有寒光閃過,轉過身去望著牆腳的陰影,陰惻惻道:「萬法仙宗滿門被屠,無數仙門弟子慘死,屍骨無存,可見魔族之殘忍,天生冷血的東西,殺他是人心所向,蒼生所願。」
慕朝雪忽然像是聽到笑話,嘲弄他道:「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心懷蒼生,還是說你做了什麼天大的虧心事,才不得不搬出『蒼生』兩個字做幌子,安撫自己的良心。」
李忘憂氣極反笑,重重地一甩衣袖,連連笑道:「好,好,真是一個好師兄,真是感人至深的一段情。」
另一半的窗戶被他隨手釋放的靈壓撞開,血紅的殘陽光線突兀地湧進房間,將這原本俊美的白髮青年浸沒其中,染得他雙眸赤紅,挺拔的身形在傍晚的殘陽中被勾勒出充滿陰影的輪廓,身量也仿佛突然膨脹起來,白髮血瞳像是來自地獄索命的修羅。
慕朝雪心跳到極點,暗自後悔不該逞一時意氣與他針鋒相對,說不定就要提前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