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婦女癟了癟嘴,滿臉嫌惡:「長成這個樣子,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風塵女子?」
剛才出聲維護孟亦台的書生勃然作色:「怎可以貌取人?」
陸久安也同樣憤怒,沒有確切證據,憑著自己的揣測妄加評論,若然不是,豈不是好好毀了一個女子的名聲嗎?
孟亦台從始至終都面不改色,她坦然道:「妾身確實因為家幼貧寒,墜入章台,不過一直作為清妓培養,從未行過錢色之事。後來自贖良人,嫁作他婦。及至夫君病逝這期間,我持家事夫,沒有做過任何道德敗壞的事,你們無從指摘。」
孟亦台落落大方,四周卻轟然炸響:「怪不得長成這個樣子,原來是要以色侍人。」
「出身勾欄,怎麼能給資格證書呢?」
「不知味道如何?」
「你們這群人不可理喻,人家明明說了是清妓,滿嘴污言穢語,有如斯文。」
一圈人嘰嘰喳喳議論開來,叱責的,鄙陋的,維護的,千奇百態不一而足。
這一刻,在對一個女子的愛憎上,將人性表露得淋漓盡致一覽無遺。
陸久安作為男人,在春心萌動的時候,也是對此了解過一些的,因此知道歷史上有才妓和色妓之分。
這些才妓不輸京中名門貴女,不僅天生麗質,書畫雙絕,引得風流才子爭相追捧,作詩賦繪相贈。
甚至有些人深明大義,有著奇強的愛國情懷和民族意識,連男子也難以匹敵。
陸久安知道古代對教坊出來的女子多有敵意,就算她們腹有詩書滿身文墨,什麼出格的事都沒做過,也會遭到普通百姓的指責詬病。
身世沉浮,幼年他們自己也無法做選擇,孟亦台已經自贖,同樣是坦坦蕩蕩做人,為何就要低人一等呢?
陸久安看著孟亦台故作堅強的臉,心中騰起一團火來。
改變他們的思想非一朝一夕,妄想直接改變他人的思想也愚不可及。
但是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同命運反抗,自強不息的女子被非議凌辱,憑著自身的本事得不到應有的待遇,陸久安也做不到。
德行無愧,不該如此!
「喂,陸小縣令,你幹什麼去?別衝動啊。」
沐藺的扇子攔在陸久安胸前,陸久安置若罔聞,一步踏入場中。
沐藺捏捏眉頭:「韓二你也不攔著點,陸久安怎麼老是喜歡同大眾背道而馳,這不是惹來一身騷麼?」
韓致沒有撇出半分眼神給他。
陸久安環視一圈:「詩文丹青音律皆出其上,爾等視而不見。請問諸位,你們吃梨時,那梨又大又甜,你們是好奇怎麼種出來的,還是好奇梨樹種在什麼地方的?怪哉怪哉,莫非它種在世家,你們便大快朵頤,生在沼澤鄉野,就棄如敝履?」
眾人也不知道因為來人是陸縣令,惴惴不敢答,還是因為陸久安一針見血,而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