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朝她微微一笑,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去吧。」
「是……是,聖子大人小心,他……」阿留心有餘悸地飛快瞥了一眼趙長贏,「他……」
「我知道。」容與淡淡地笑著,聲音溫柔,「不用擔心我,回去吧。」
阿留咬住下唇,看看容與,又看看喘著粗氣的趙長贏,一跺腳,扭頭跑遠了。
容與這才轉頭,望向仿若困獸的趙長贏。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四下無人,滿目蒼翠。容與身後是開得正盛的山茶花,大約是午時將至,他眉眼透出些慵懶的倦意,陽光毫不吝嗇地傾瀉在他高挺的鼻樑上,飛濺起點點金色的水珠,又都落進深潭似的眼瞳中,泛起金鱗一片。
容與在這一片還未闌珊的春意中似笑非笑地開口,「剛醒就來找我啊?」
趙長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印象里,他熟悉的那個容與,應該會溫柔地替他擦去額頭上的細汗,跟他說,站這麼久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再或者,他會笑眯眯地拍拍趙長贏身上的灰塵,調侃道,「去哪裡打滾了?一身的灰,髒死了。」
可是都沒有。
面前他朝夕相處幾百日的容與,並肩作戰不離不棄的容與,那個曾經在他最艱難,最彷徨,最茫然失措的時候安慰他說會一直在的容與,此時此刻,在這樣盛大而熾熱的陽光下,竟是用這般諷刺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趙長贏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好陌生。
面前的這個容與似乎只是戴了一張人皮面具,他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趙長贏抬起頭,怔怔地望著面前熟悉的這張臉,掌心的那點疼痛仿佛擴散到了全身,好像有無數枚碎瓷片從四面八方飛來扎在他身上,從頭到腳都開始刺痛,那種痛無影無蹤卻又如影隨形,他甚至逐漸開始疼得牙齒打戰,站立不穩。
可最痛的分明還是心,他不明白那些學富五車的詩人儒生們,為什麼竟會用那種軟綿綿、輕飄飄的語句去形容傷心。從前他學詩的時候,以為心痛不過是「一片傷心畫不成」,是「心字已成灰」,好像傷心不過是一張薄薄的紙,一縷淡淡的煙,風吹了就散了,所以他讀過也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