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著從操場走出來,在走到體育館內場大門口前的草坪處的時候,方橙整個人的身子一傾,載進了一旁的草坪里。
紀星和夏同在這邊體育館等著方橙,一直沒等到人,就打算過去看一看,沒想到一走到門口卻發現了躺在那裡的方橙。
那片草坪是今年新鋪的草皮,昨天剛下過雨,水還沒有干,方橙白色的T恤上沾滿了泥點和草綠色,嘴唇白得發紫,沒有一絲血色,紀星是直接衝過去的,他推開圍觀的人群,跑過去蹲下來準備一把抱起方橙。
方橙當時抬起那雙眼睛,似乎在確認什麼一樣,牢牢地看著他。
然後,他又似乎是察覺了紀星要做什麼,本能地用手掙扎了一下,用很虛弱的語氣說了一句:
「紀星,別,髒。」
紀星的心似乎就被這樣一句話猛地攥住了,他怔了一秒,看向眼前躺在那裡臉色蒼白的人,酸澀從肺腑中湧向全身。那種難受的感覺再次翻湧到了心尖,並且從沒有哪一次比這次濃郁。
沒多少猶豫,也沒有再管方橙說什麼,上前一把攙扶起了方橙,方橙身上的泥點很快沾濕了紀星的衣服,但紀星看都沒有看一眼,和夏同兩個一左一右架著方橙,出了體育場奔向校醫室。
*
夜場的酒吧人流攢動,喧鬧的氣氛似乎要將頂棚掀翻。紀星坐在吧檯的轉椅上,手裡捏著高腳杯的杯壁,他緊緊皺著眉,目光沒有落在實處,抬手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或許是喝的太急,酒沿著嘴角滴下來了幾滴,順著脖頸流淌到襯衫的領口處,然後又滑落進胸膛里。
冰涼的觸感讓人格外清醒,他有些自嘲地閉上眼睛,回憶混亂交織,幾乎是絕望地,又想起了幾個小時之前。
八年多的時間過去,方橙面對著他,說出的話不再是:「紀星,別,髒。」
而是一句滿帶著憤恨和厭棄的:
「紀星,你真他媽髒。」
紀星當時剛剛挨了一記拳頭,半邊臉都疼得沒了知覺,可聽到這句話後,卻感覺剛剛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麼,此刻心裡那被突然抽空的痛感,在一瞬間席捲全身,可能因為太痛,最後落向的是沒有知覺。
紀星沉默,幾乎是麻木地站在原地,他看著方橙用一種極度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本想開口解釋的所有話此刻都被堵在了喉嚨口,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八年前的那場暗戀,七年前灌醉自己的那個夜晚,六年前的那場決裂的爭吵,三年前那次裝作是巧合的重逢,兩個月前那條說了謊的微信,一周前那場不告而別的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