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方橙的性子,當時方橙說,他自己就是那個性格,不是針對紀星,是習慣了自己解決所有的事情,不論誰都不想麻煩。
可當時,紀星心裡想說的卻是——我知道你只是不想麻煩任何人,可我偏偏最不想做的就是那個「任何人」。
我想做那個特例,做在「所有人」之後的「例外」,想你在每次遇到危險遇到不開心的事情的時候,不必再一個人抗下所有,而是不設心防地唯獨告訴我,讓我分擔你的痛苦,讓我和你一起承受傷痛苦難,讓我做被偏愛的那一個,而不是一種同仁的「任何人」。
但如今,兩人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紀星才可笑地發現,自己現在連方橙身邊的一個普通朋友都比不上了,方橙也自然不會把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事情主動告訴一個即將成為陌生人的前室友。
紀星苦笑了一下,嘴角都是苦澀的,眼眸沉進幽深的夜裡:
「我知道了。」
何樂在那邊沉默了半秒,似乎低低笑了聲,但不太明顯,反倒清了清嗓子道:
「就這些了?我以為你要對我興師問罪呢。」
其實,對於今晚的事情,紀星雖說心裡有些疑惑和不悅,但到底不會表現出來,他今天送方橙回來的路上就確實一直在疑惑,他和何樂認識這麼多年,他很清楚,何樂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但何樂沒有主動提倒也算了,現在見對方主動提了,紀星索性擰起眉,深吸了口氣,嚴肅了神情,說道:
「方橙酒吧去的少,你留他一個人在那裡不安全,我晚上接到我朋友電話讓我去桜肆接他,過去的時候他醉得人都認不清了。」
何樂在電話那頭反問道:「擔心了?」
這是句調侃,紀星聽得出來,可今晚,卻難得不想應這聲玩笑,他沉下了臉,緩緩道:
「你別開玩笑,我說認真的。」
何樂見紀星這個語氣,也就沒有再打趣,而是清了清嗓子道:
「我有數,我是聽到你朋友打電話給你了,我又多留了會,估摸著你快到了我才走的。」
紀星挑眉,隨即眯起眼睛看了眼樓下的路燈,提起聲音問:
「既然你一直在那,怎麼讓他喝那麼多,你——」紀星話說出一半,突然頓了一下,旋即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但又不太確定:
「你說你知道我會過去?」
何樂這才鬆了口氣下來,沒有回答,而是用沉默了幾秒來代替。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紀星既然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就不用多說了,沉默了一會兒,兩人的手機里都只剩夜晚蕭瑟的風聲和蟬鳴。
半晌,何樂索性笑著,緩緩說了些別的:
「我今天本來確實想跟他聊聊你,但後來我想,你倆之間顯然還有許多誤會沒有解開,你是認個死理的人,只敢找我出來喝酒買醉,方橙就更是悶葫蘆一個,雖然我之前一直說不理解為什麼你們能為了另一個人讓自己變成這樣,但,這麼多年了,昨晚聽你說那些話,多少有些唏噓吧。按理說你兩的事我不該管的,但今天到桜肆的時候我突然在想,既然都清醒的時候有些話說不出口,那不清醒的時候呢,是不是人都會衝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