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霽在紛雜的聲音里握住了何嶼渡的手:「這是意外,和你沒有關係。」
他知道何嶼渡在想什麼。
也知道應婆婆摔倒的事和何嶼渡昨天提起的覆盆子脫不了關係。
可是他捨不得看何嶼渡陷在自責和內疚的情緒里……
何嶼渡喉嚨發堵:「我知道。」
他知道這是意外。
但這意外和他有關係。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一陣深深的後悔漫上何嶼渡的心頭,如果昨天他沒有提到覆盆子就好了。
他看向那個被人群圍著,卻仍舊顯得孤苦無依的少年,低聲道:「應無瀾……你跟我來一下。」
應無瀾循聲看過來,怔愣了幾秒,然後才跟著他進堂屋裡說話。
只有他們兩個。
何嶼渡看到了那籃被放在桌上的覆盆子,紅艷艷的漿果像是成了一團血色,籠罩在他的心頭上,又像是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在他胸口,叫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該怎麼說?
他握緊了拳頭,又鬆開,喉嚨發緊,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這個口。
反倒是應無瀾先開了口:「小何老師。」
他哭了太久,嗓子都啞了,像是粗糲的石頭反覆摩擦著什麼似的。
「奶奶臨終前說……覆盆子,要給您送過去。」
應無瀾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可是這話一出口,他的眼淚就失控地順著眼眶大顆大顆地滾落了下來。
聞言,何嶼渡瞬間如同墜入了冰凍的湖,砸出一個小口,便聽見蔓延開的碎裂的響聲,咔嚓……
他張了張嘴,卻仍舊沒發出任何聲音。
應無瀾知道他們來過家裡,他很聰明,前因後果心裡也早就想明白了。
「這是一場意外。」應無瀾沙啞著嗓子,哽咽著,「我知道的,怪不得任何人。」
一直到最後,奶奶還拉著他的手,摸著他的頭說:要記得把覆盆子給小何老師送過去,要記得何家的恩惠,要好好念書,要好好長大……
應無瀾的眼淚掉得更凶了,擦了又掉,掉了又擦。
他只怪自己不在家裡,如果他在家,他就自己去摘覆盆子了。
以後……他沒有奶奶了,他再也沒有親人了。
何嶼渡伸出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
「對不起。」他說,「如果你在心裡責備自己,那我寧願你責備我。是我不該和應奶奶提起覆盆子……我也……不是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