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裡是想吃覆盆子,不過是為了讓應奶奶安心收下他們送來的東西罷了……
應無瀾抬眼看向他,眼眶和鼻尖都紅著,他怔了一瞬,然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痛,慟哭起來。
「我……我不怪。」他抽泣著,說話的聲音更啞了。
何嶼渡有些無措,拉著他在凳子上坐下,然後找來紙巾給他擦眼淚。
他沒有勸應無瀾不要哭,情緒崩潰時,眼淚是最好的減壓閥。
應無瀾慟哭了一場,哭夠了,也哭累了。
哭聲和眼淚漸漸止住,他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緩和了一會兒,他站起身,沉默著走進了自己房間。
應無瀾拿了洗臉盆,又去廚房舀了水,冷水浸濕毛巾,擰乾,整張毛巾攤開在臉上,感受著臉上冰涼濕潤的感覺,他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氣。
他洗了臉,擰乾毛巾掛起來,把裝著水的洗臉盆放在一旁的木架子上,留著晚上洗衣服。
奶奶沒了,但日子還是要過。
做好這些,應無瀾一轉頭,就看到何嶼渡站在廚房門口,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應無瀾。」何嶼渡開口道,「你要不要當我的學生?」
應無瀾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就那麼愣愣地看著何嶼渡,甚至以為自己是出現幻聽了。
見他沒反應,何嶼渡又輕聲問了一句:「你要不要當我的學生,跟我學畫畫和玉雕?」
做小何老師的學生?
應無瀾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了何家那座漂亮又乾淨的小院。
浮現出了席玉溫柔的笑臉,還有何秉燭教他改畫時認真的模樣。
應無瀾覺得自己有點暈。
他又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抬步往外走。
腳下輕浮,有些像踩在水田裡似的,淤泥陷落,落腳輕,抬腳重。
堂屋的光是從大門透進來的,比廚房稍亮一些。
何嶼渡慢慢道:「我叫何嶼渡,島嶼的嶼,渡海的渡。我的老師是國畫大師、書法大家王以銜先生,我的爺爺是國家級玉雕大師。」
「我從小學國畫,學鑑賞玉石、學玉雕,大學就讀玉城美術學院的國畫系和雕刻系,雙學位。參加過的比賽和拿過的獎太多,記不住了。你聽不明白也沒關係,總而言之,我可以教你畫畫,也可以教你玉雕。」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我可以——當你的親人。」
無論是國畫大師、書法大師,還是玉雕大師,這些稱謂於應無瀾而言幾乎是課本上才會出現的東西,還有什麼國畫系、雕刻系,什麼雙學位……他聽得有些似懂非懂,但所有的文字堆砌在一起,他也能明白這番話的含義——小何老師很厲害,特別厲害。
他的心不受控地劇烈跳動起來。
小何老師可以教他畫畫,教他玉雕。
小何老師,願意當他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