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商暮秋安然無恙地出現,陪他去做筆錄。
二中的校長路過操場,忽然看了商暮秋好幾眼,警察問他怎麼了,校長說看這個人眼熟,問商暮秋是不是他的學生。
彼時商暮秋高中肄業已經八年有餘,商暮秋的物理老師從教導主任升成了二中校長,年紀也大了,盯著商暮秋敲著腦門想了半天,想不起來當年那個得意門生的名字。
校長想了半天想不起來,詢問商暮秋本人,商暮秋笑笑,說不是。八年時間足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他也只是覺得像,對方說不是,他就覺得本該如此,這個場合,除了警察,能是什麼善茬?
——可見好苗子常常有,因故夭折的也常常有,遺憾和恨鐵不成鋼都是常常有,流水的好苗子,好的不好的都過眼一晃,好的就好,不好的,就被坎坷命途淹沒,至多剩下一句很快就消失的感慨。
校長追憶當年某個本該前途光明卻中途輟學的學生的時候,商暮秋忽然看了一眼江慎。
江慎同歲那些人,念書有出息的那些,應該在享受象牙塔里無憂無慮的生活,差一點的無非也就是上班打工。
江慎是最爛的那種,幾個小時前還在嫌疑犯堆里蹲著等待盤問,險些進去組裝打火機。
江慎配合著錄完口供之後稀里糊塗就被放了,硬說懲罰的話,大概只有大蓋帽語重心長的口頭教育,說小小年紀做什麼都行,就是別走歪路。
大蓋帽說的很認真,江慎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也對著商暮秋,甚至主要是對商暮秋說的,那個大蓋帽好像不怎麼喜歡商暮秋,一直跟商暮秋強調江慎小小年紀,應該走正途。
江慎也商暮秋確實太可惜了,本該意氣風發的十年爛在了北灘腐臭的空氣里。
要不是因為那個賭鬼爹,商暮秋本來的人生應該很漂亮的。
這麼想著,商暮秋要離開的時候他就很釋然了。
商暮秋走在馬路邊,江慎懵了半天的腦瓜子猛地清明,意識到自己跟著商暮秋在北灘那麼些年,舞刀弄槍常有,打架鬥毆也有,可是商暮秋似乎從來都不喜歡他做這些,也沒讓他沾上人命。
江慎走不動了,盯著商暮秋的後腦勺,不知在想什麼。
商暮秋像是後背長了眼睛,也停下了。
一切都結束了,他很地撐著側腰享受空氣中的硝煙味,那是北灘最後一縷痕跡,風一吹就徹底消散了。這個動作顯得肌肉結實的後背很寬闊,他沒回頭:「江慎,上還是下,去哪兒?」
他們在一個陌生路口,誰都沒有回頭,商暮秋看著前面,江慎看著商暮秋挺闊輕鬆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