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一次是道別,沒想過再見,只要想著臨別的珍重,就無所謂時間快慢,因為無論時間快慢、人生長短,抱著他們不會再見的念頭,因為沒有可能,就無所謂期望。
可是這一次,他們約定了還要再見面,那麼,即將分開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江慎離開他們住了半年的新家,沒有行李,隨行的只有年糕,商暮秋的號碼他已經爛熟於心,但是他帶走了一張名片。
黎明時分,晏城靜悄悄,簕不安發來消息:「在荻城接到了胡歡喜,我們安全抵達荻城,保重!勿念!」
江慎打掃了一遍紋身店,生了火。
八點鐘的時候,碼頭有兄弟在水裡撈出來一隻菸斗,確定了,是老於的。
八點半,下游撈起來老於的屍首。
八點四十五,石頭說昨晚他們落腳的那個拆遷小區失火了,因為之前紫竹園派人騷擾驅趕,裡頭的住戶已經搬空了,所以沒什麼人員財產損失,只是火勢很大,險些殃及其他小區。
江慎摸著年糕的腦袋,心想,商暮秋送自己的東西又少了一件。
去城郊選墓地已經輕車熟路,選好墓地,江翠蘭撥來電話,幸災樂禍地說:「你看,我就說要出事吧?現在滿意啦?商暮秋都進局子了,還不回家來娶妻生子?」
江慎不答,問:「你身體怎麼樣?」
江翠蘭蔑然切了一聲,忽而又嘆氣,說:「嗎啡真是好東西,怪不得那些人吸了就不想戒。」她運氣不好,也算運氣好,發現就是晚期,前面沒吃苦,現在索性也不必化療,疼了就在醫院合法吸毒。
江慎:「我很忙,有需要你就說。」
「沒什麼需要。」江翠蘭刻薄笑著,很豁達地說:「就是告訴你一聲,我沒養你,你也不用養我了,也不用給我養老送終,你送了我一塊墓地,我們就算扯平了。」
她現在不缺錢,花著從商暮秋手裡套出來的錢請著護工住著高檔療養院,手頭的錢夠她揮霍到死,甚至還能給江慎留一筆,雖然江慎未必要。
等江慎從城郊回來,晏城東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舊城拆遷項目涉及的十幾個企業法人和主要領導都被帶走接受調查,然而輪到紫竹園的時候,大東家劉三橫屍荒郊死狀悽慘,紫竹園二當家半夜行船,結果溺死在霧中河。
據調查,應該是畏罪潛逃中途反目,劉質輕殺了劉三,至於劉質輕,大概是意外身亡。
——沒人願意花太多精力在調查兩個死人的死因上,更多的人只是惱火這一老一小留下的爛攤子。
江慎記得商暮秋電腦上那串數字,在網吧開了台電腦給那人發郵件,問他有沒有時間見個面,對方給他一個律所地址,江慎按時趕到,花了一大筆錢,將商暮秋前一天問過的問題全問了一遍。
聊了沒幾句,律師就聽出一種熟悉感,他懷疑起江慎的動機,為了保護委託人的權益,旁敲側擊問他來自哪方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