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幾年前的事。
他剛登基,根基不穩,朝野動盪,還有個三皇子被手下攛掇,在西南一隅起兵意圖謀反。
趙潯急需於內朝立威,又想藉此收復兵權,便御駕親征。
三皇子自己是個除了出身什麼也沒有的草包,跟著他起鬨的將領也都是志大才疏貴族出身,原是些繡花枕頭。平亂難度不高,本該一切順遂。
只是打到最後,那三皇子看敵不過,便玩陰的,讓江湖中人假扮使臣刺殺趙潯,謝燃為救他受了重傷。一劍穿胸。
那幾年,謝燃的身體原本已損了根基,差得很,再加上這道傷,太醫說,但凡差個幾寸,便救不回來了。
謝燃醒時,趙潯坐在床邊。
他問謝燃,當時即使刺客那劍刺實了,應該也不會刺中他的要害,為什麼要以命相博,擋那一下?
謝侯說:「我不喜歡冒險。你的命比我更貴重。你已經登基稱帝,我死了,還會有下一任比我更有才幹的謀士良臣。但你若重傷或死,朝野動盪,功虧一簣。」
「你救的是我,還是帝王?」趙潯忽然攥住了謝燃的腕骨。
對比他的激動,謝侯仿佛一潭看不見底的深淵,平靜到讓人憤怒。
位高權重的定軍侯兼帝師淡道:「陛下,何出此問?」
是啊,的確沒必要問,只要趙潯還是皇帝,對謝燃便有用,謝燃就會永遠站在他身邊。
趙潯早該心知肚明,那是自己唯一能占有此人的方式。
趙潯走出定軍侯府的院子,看到大雪紛飛的室外掛著兩具血凝成冰錐的屍體。
是刺客的屍體。他們身上許多皮肉被切成薄片,如同凌遲。
七日後,謝侯呈了份長長的名單,名單上是刺客及其幕後主使的族人親友,全部株連,斬於菜市。
據說,當時因為天冷,從死者身上噴出的血立時凝結,血霧紛飛,如同地獄魔障。
謝侯此舉,直接造成了兩個結果。
其一,三皇子徹底喪失鬥志,直接投降。趙潯威望愈盛,徹底坐穩了皇座。
其二,所有髒事都被記在了謝燃一人頭上。憤怒的江湖人義氣所使,將矛頭指向謝燃。朝堂之上,史官筆下,也對謝燃多有損貶。
直到謝燃死後,他也算不得清白良臣。說來說去,到底有辱謝氏門楣。
*
謝燃的脈終於診完了。
他鬆開趙潯的手,神情微有凝重:「體內毒素未清,時間若久,毒入經脈,你的右手恐怕就再也用不了了。」
趙潯輕輕挑了下眉,沒說什麼。
謝燃看他一眼:「若再有劇烈運動,甚至可能毒入心脈。我知道幾味藥或許有用,會先想辦法找來為你壓製毒素。但你仍需要儘快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