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過去,謝燃在盛京酒樓,已無人敢作陪。
少年盛景盡散,繁華猶如一夢。
又是兩年,謝燃二十生辰,及冠。
這是男子一生最重之禮,尤勝洞房花燭,金榜題名。
昔日謝明燭才名無雙,高朋滿座,出身貴胄,如今冠禮即將來臨,竟無賓客宴席。
因為他的父母故長都死了,無人為他加冠。
「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
謝燃捨棄明燭之字,枯坐一夜,晨起之時,為己束冠。
他就這樣一日千里地走出了少年青年時光,不再偏愛明亮絢麗的事物,也不再愛熱鬧繁華喧奢侈。
他喝酒時也不再張揚地包上一層盛京最繁華的酒樓,再並上十艘畫舫……而只是一個人坐在三樓窗邊。
及冠當晚,謝燃點了幾碟下酒菜,一壺酒,三個杯子。
他自己面前放了一杯,另兩杯也盛滿了,對面卻並沒有人。
謝燃將面前那酒一飲而盡,而後依次舉起另兩杯酒,倒於地面。
窗外依稀黃昏,攤販歸家,夫婦相攜,小兒玩鬧,一派煙火。
謝燃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杯又一杯。
他搖了搖酒壺,發現已然空了,剛要喚小二,手腕卻被一人握住了。
「老師……」阿潯的聲音小心翼翼,卻不由分說地握著他的手腕:「你不能再喝了。」
謝燃抬了下眼睛,曲指在少年的手上輕輕敲了下,道:「叫著老師倒管起我來,今年都十五了吧,別動手動腳的亂撒嬌。」他聲音淡的很,因此聽的人也分不出這到底是惱怒,還是縱容。
自謝家滅門,三年過去,當時那些圍著謝燃的人都跑了,竟然只留下這個名叫「阿潯」的少年。
少年總是千方百計地尋找機會出現在他身邊,又總喚他老師。
阿潯勤奮,又聰敏異常。於是時間久了,謝燃便真的教了他讀書識字、騎射禮儀。
聰敏異常,謝燃漸漸也把隔日的授課當做一樁解壓閒事。
少年家貧,沒有脩金,便在課後為謝燃做一餐飯,飯後陪謝燃下一局棋。
日以繼日,竟不知不覺成了習慣。
他們竟然就這麼相伴過了四年。只是少年從來看不清謝燃的心思和真實想法。
謝燃變得總是淡淡的,曾經那明亮的少年似乎早已死在了這具精美華貴的軀殼裡,像火燃後的灰燼。
他似乎無可也無不可,即使每天都風雨無阻地來這裡吃一頓飯,下一局棋,但沒人看得出他有多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