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彆扭又可愛。
腦海中閃過這個想法時,謝燃自己都微微一怔。回過神來,卻見何囤正神色古怪地打量自己。
「……李小燈,你……你笑了。」
謝燃納悶道:「這很稀奇嗎?」
何囤也是一怔,連帶著握著的筷子都在沙盤中一頓:「啊,這麼一說,你其實以前也笑,但都是冷冷的,有點陰森氣的。」
謝燃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真正的李小燈。
何囤繼續道:「雖然說不出為什麼,總覺得你那晚去過陛下寢宮後,整個人似乎都完全不同了。雖然也會笑,但總是淡淡的,好像和什麼都隔著一層,我從沒見你像剛才……笑得那麼溫柔,好像突然活過來似的。」何囤真把面前的」李小燈「當作鬼魂,用了「活過來」的比喻,但恰恰是歪打正著。
他並不知道,自己直覺里「隔著的那層」,既是陰陽之間不可阻擋和迴避的界限。也是謝侯十年浸淫權術,違逆本心,克制自我……回不去的少年初心。
謝燃無話可說,轉了話題:「既然能出宮去,你怎麼不走?」
「我?」何囤搖了搖頭,握著筷子在沙盤裡一戳一戳地:「我就算啦。我和方臻他們家不一樣。家孩子多,本來就養不起,我就不回去給爹娘添亂啦。不過宮也是要出的,一直賴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我等明天就打算收拾東西啦。畢竟我還是想娶個媳婦,總不能擱這兒真當太監吧……不過……似乎也不是不可以,那位張公公是真威風……」
他一起了話頭,又有點喋喋不休的意思,謝燃開始有些頭暈,抬手打斷道:「等等,為什麼到明天?」
何囤理所應當地抬起下巴示意謝燃看那沙盤香案:「總得事情做完了才能走,我要給你過了頭七啊。這不,想問問你在下頭還缺什麼,我燒給你。也算咱們白認識一場。畢竟你也幫過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後來方臻他們還真不敢欺負我了……」
這少年只是個農家孩子,乍一看十分不起眼,卻其實裡頭倒藏了份難得知恩圖報的赤子之心,比許多自詡聰慧的達官貴人還愛憎分明、清醒許多。
何囤講到這裡,納悶地看著謝燃:「你又笑什麼啊?」
謝燃笑著拱手道:「笑是開心,想多謝你。只是你還沒發現嗎?你看看我身後。」
何囤一頭霧水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此時正值黃昏,謝燃頎長的身形在橙色的光下,映出一條淺灰色的影。
何囤:「………………………… 」
何囤幾乎驚得跳了起來,大喊道:「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