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進了書房看書寫字,沉穩依舊。
月上中天的時候,書房的門卻被推開,但見狐子七披著一件厚厚的毯子,手裡拿著一個藥盒,走了進來。
明先雪放下書本,說道:「這麼晚了,怎麼不睡?」
狐子七嘆了口氣,說:「傷口疼得我睡不著。」
說著,狐子七輕輕地將毯子順著自己的肩線滑下,露出光裸的肩膀,上頭仍綁著衣帶,那是明先雪之前為他包紮過的地方。
明先雪手上的書卷微動,目光波瀾不興:「府醫還沒看過嗎?」
「看過了。」狐子七晃了晃手中藥瓶,「也給了藥。只是寶書已睡下,我不好打擾他的好眠。」
「那你便來打擾我了?」明先雪好笑道。
狐子七說:「公子雪慈悲為懷,視眾生平等,不分尊卑貴賤,我便也逾越了。」
明先雪嘴角掛著一抹無奈的笑意,放下手中的書卷:「既然來了,便坐下吧。」明先雪說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狐子七順從地坐下,將肩膀上的繃帶解開,露出那道看起來觸目驚心但實際是幻術所變的假傷口。
明先雪慧眼,知道這傷口是假的,狐子七也聰明,知道明先雪知道這傷口是假的,但二人卻是一個不言,一個不語,唯在燈下細細看傷。
狐子七肩上的傷口邊緣整齊,線條流暢,不像鋒利的刀刃所留,倒像是一筆所畫。它雖深可見骨,卻不見一絲鮮血滲出,更無猙獰之感。傷口周圍的皮膚依然白皙無瑕,襯托之下,這傷口宛如一朵在雪地盛開的玫瑰,美麗而奇異。
仿佛是用最精細的功夫告訴明先雪:這是假的,好看嗎?
「你已報了我的救命之恩了。」明先雪說,「從此也不欠我什麼,可以自行離去了。」
狐子七笑了笑,聲音輕柔:「公子雪在火海里不閃不避,就是為了讓我還清恩情嗎?」
「這樣對你也是好的。」明先雪聲音溫柔,「你終非人類,逗留在此間,與諸多因果糾纏,對你的修行有礙。」他頓了頓,繼續道:「現在你我之間的因果既然已經結清,你回歸山林繼續修行,才是上佳選擇。
「那麼,公子雪為什麼不回佛寺修行,又在此間與諸多因果糾纏呢?」狐子七問道。
「不過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明先雪聲音平靜,「我並無糾纏之意……」
「嘖,打住。」狐子七第一次打斷了明先雪的話,還帶著幾分不掩飾的不耐煩,「別又是那一套情非得已的自衛。這話可以糊弄別人,甚至可以糊弄你自己,卻糊弄不了我。」
公子雪頓了頓,含笑看著狐子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