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在此時,狐子七耳朵一動,聽得熟悉的腳步聲。
他下意識地垂下眼眸,雙手緊緊抱住懷中的花瓶,仿佛這樣就可以平復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果然,一抹黑色的身影從宮牆間緩緩轉出。
那人身姿挺拔,如同玉山般威嚴,長長的影子拖在背後,如龍如蛇。
「拜見——」狐子七下意識行禮。
明先雪卻攔住:「不是說了,你非凡人,不必對我行虛禮。」
狐子七剛剛行禮也是意思意思,膝蓋都沒打彎,如今聽得明先雪說這話,越發不做樣子了,只笑著道:「聖上神威莫測,叫小妖心生敬畏,忍不住俯首稱臣啊!」狐子七說完這堆肉麻話,都佩服自己:十年沒做人了,馬屁還是拍得這麼響,不愧是我啊。
明先雪輕輕一笑:「不敢當。」
狐子七微微抬頭,出於某種莫名的原因,他不敢直視天顏,而是隔著瓶子延伸的花影去觀賞明先雪的容貌。
昨晚殿內昏暗,也沒看得這麼清楚。
如今是敞亮的日光洋洋灑灑地照在明先雪臉上,卻顯得他的衣裳越發的黑,膚色又是驚人的白。
若說十一二歲的明先雪,白的是一團糯米丸子似的。
而十七八歲的明先雪,則是空山新雪那樣的白。
今日的明先雪……這種白,是一種深沉的、沒有生機的蒼白,如同古老的石碑,經歷了無數歲月的風霜侵蝕,雖然依舊保持著某種純淨,但卻透露出一種沉寂與冷漠。
全然被抽離了生命的色彩,只留下了最原始的、最本質的色調。
然而,正是這種沒有生機的白,卻讓人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
明先雪朝他微笑,說:「那澄心枕可有用處?」
說到這個,狐子七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勉勉強強地答道:「這枕頭到底是什麼一個原理,是如何祛除心魔的?」
「自然是叫你直面心魔,才能有破除契機。」明先雪溫和答道,「頭一次用的話,難免是有種生了夢魘的錯覺。」
「錯覺嗎……」狐子七咽了咽唾沫,心中仍有些後怕。那個夢境中的一切,仿佛還歷歷在目,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明先雪打量著狐子七,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聲問道:「怎麼,小八夢見了什麼?」狐子七聽到「小八」,一個激靈,發現自己好像還不是特別適應這個新名字。
他咳了咳,說:「夢見一些……叫人有些害怕又有些困惑的東西……」
「這便對了。」明先雪說道,「你可聽說過『無明』?」
「『無明』?」狐子七怔怔看著明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