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珏笑了,笑容裡帶了點難以相信的意思,「善良?我嗎?」
「至少按照現代社會道德標準來看。」
「也許正好相反。真善者坦坦蕩蕩,偽善者四處聲張。說不定是我以前做了什麼虧心事,做賊心虛而已。」
寧嘉青沒了話。
聞珏盯他兩秒,收回視線,輕鬆道:「開玩笑的。」
「嗒嗒」的跑步聲由遠及近,一個深色皮膚,個頭不高的男孩跑過來,濕黏打縷的頭髮粘在額頭。
他停到聞珏面前,黧黑的眼睛瞅著聞珏,抿著唇將手裡的巧克力冰棒遞給他。
後面跟過來的老師喊了聲他的名字,只見男孩皺起眉,不太友善地瞅了寧嘉青一眼。低頭將冰棒掰斷一分為二,都給了聞珏。
聞珏用印地語說了聲謝謝,男孩靦腆地抿著唇,又瞪了眼寧嘉青轉身跑開了。
「他只是不太會與人溝通。」
「托你的福,這是我活的這些年遭受敵意最多的一次。」
聞珏失笑,將冰棒遞給他,「補償。」
寧嘉青接過咬了口,冰塊混著糖漿蔓延口腔,甜得他皺起眉。
「他叫莎薩,生母是印度人。」
其實寧嘉青認出他是宣傳牆照片裡聞珏餵飯的那個小孩,六七年過去,至少有十二三歲了,個子沒長太高,身材還是瘦瘦小小的一個。
女老師向他介紹了莎薩的身世,生母被丈夫送到代孕中心。生下他之後僱主聯繫不上,便扔在了恆河邊,被當地政府救助。身體健全沒有殘疾的小孩是最好被領養的,但他性格孤僻,咬傷原養父母的親生女兒被送了回去。後來幾經輾轉,一直生活在這裡。
莎薩不會英語,也不與人交流,總是打傷別的孩子。就在這裡也考慮拒絕收容時,聞珏來了。他用印地語和他交流,逐漸地莎薩開始改變。
老師說他總是盼著聞先生來,平時不遵守紀律只要提到聞先生,便會乖乖聽話了。
「幾年前我問過他有沒有夢想,他說有。問他是什麼,他說是死亡。」
寧嘉青一時無言,手裡的棒冰傳來冷意。
「莎薩希望早日死去,身體焚燒在恆河邊,靈魂到達他們的聖地岡仁波齊。」聞珏神色淡然,輕聲說:「自己能選擇死亡的方式,何嘗不是一種自由。」
看著聞珏近在咫尺的側臉,寧嘉青突然覺得遙遠陌生。似乎肉體空殼下的內心,無人知曉,也無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