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走到宣傳牆,老師伸手指給寧嘉青看,「這是六七年前聞先生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時候我們這裡有十三個孩子,住在這兩間樣板房裡……」
照片裡的聞珏,坐在矮小的塑料凳上,正在給一旁瘦弱小孩餵飯。背景灰濛濛的一片,而穿著簡樸的他卻鮮活。
不知為何,看著照片裡的聞珏,寧嘉青心裡升起一股不適感。
像捲起的紙角,總也撫不平。
見到聞珏時,他正在音樂教室為合唱的孩子們彈琴伴奏。
他坐在黑色的鋼琴前低頭演奏,唇邊帶著溫暖的笑,抬頭看向旁邊膚色各異的孩童,收回視線時與玻璃窗後的寧嘉青對視。
正在寧嘉青想該作何反應時,聞珏卻很自然地轉過頭,像是什麼都沒看到。
直到一曲完畢,孩子們自己鼓掌給自己鼓勵。在未消散的掌聲里,女老師帶著寧嘉青進來。聞珏才轉過輪椅,笑著對他說:「寧甯讓你來的?」
寧嘉青瞥了一眼教室後方的攝像機,順勢給自己找了個台階,神色自若地「嗯」了一聲,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做戲要做足。」
對於陌生人的到來,加上寧嘉青並不「面善」,孩子們都比較膽怯。有個皮膚很白的唐氏小姑娘,含著手指畏縮地躲在聞珏身後怯生生地看著他。
聞珏摸摸她的頭,輕聲安慰:「別怕。」
他對寧嘉青說,「在封閉的環境中體型高大的男性陌生人會讓他們覺得恐懼,你推我出去轉轉吧。」
寧嘉青看向一旁打量著他的孩子,其中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露在外面的手臂布滿煙疤。
生活樓後有一條長長的走廊,木頭廊頂纏滿粉紫相間的野生牽牛花,茂盛的葉片遮住毒辣的太陽。
旁邊的操場上有孩子在活動,最簡單的傳球運動,幾次都無法從頭傳到尾。不是被扔掉,就是被某個小孩突然抱走,老師只得追上把球拿回來重新遊戲。
聞珏微微眯著眼看向遠處,「你知道去年這裡有多少個孩子被領養嗎?」
他看向旁邊的寧嘉青,「是零。」
寧嘉青看向那些孩子,說是小孩,其實有些人已是成年模樣,只是將自己困在了童年。
「因為殘疾?」
「不止。心理疾病,智力障礙,自閉症等等……這裡的孩子來自不同國家,有被遺棄的,父母偷渡的,丟在醫院沒人管的,因家庭暴力被社會收容,暴力產生心理問題的……總之他們不適合融入另外一個家庭,於是在這裡組建了新家。」
撿回球的老師被絆倒摔在草坪里,啃了一嘴草,逗得他們哈哈大笑,甚至有人笑得躺在地上打滾。
歡快的氣氛,可寧嘉青卻感覺不到半分愉悅。他看向聞珏,「總會有善良的人來包容他們,讓出一塊能讓他們生活的空間。」
頓了頓,繼續說:「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