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抬眼,從徐徐搖曳的珠簾縫隙,窺得太后面上神情,他心中更加下了定論,於是道:「太后,這巫蠱人偶所穿織錦,乃是三十年前之物,而三十年前,沈闕尚未出生,這人偶和他應無關係,但此物乃是在沈國公府中搜出,就算與沈闕無關,也與國公府其他人有關。」
太后胸膛劇烈起伏,她慍怒道:「崔珣,你到底想說什麼?」
「臣斗膽猜測,沈國夫人與沈蓉之死,另有玄機,而這玄機,就在永安公主身上。」
他話音剛落,太后就厲聲道:「崔珣,這並非是你該管的事!」
「此事的確不是臣該管的事。」崔珣不卑不亢:「但是太后既不願殺沈闕,又任憑沈闕仇恨太后,此等做法,定然後患無窮,貓鬼之案,或將重演,太后不顧念自己的性命,難道不顧念先帝與太后的三十年心血嗎?」
聽到三十年心血,太后愣了一愣,崔珣道:「太昌新政,利國利民,如今朝堂以盧裕民和裴觀岳為首,意圖廢除新政,讓太后三十年心血付之一炬,太后真的甘心為了一個沈闕,將利刃遞予盧裴二人之手,讓大周重新回到『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局面?」
太后咬牙不語,顯然內心在劇烈掙扎,崔珣垂眸,又說了一句誅心之語:「當今天下,是用永安公主的性命換來的,太后,要讓永安公主白死麼?」
聽到這句話,太后驀然站起,厲聲道:「崔珣!你是不想活了?」
崔珣眉目淡然:「太后可以殺臣,臣死不足惜,可永安公主,不能白死。」
「崔珣!你到底,想做什麼?」
「太后念及沈國夫人,不願殺沈闕,但留下沈闕,有萬般禍害。太后可以不為自己考慮,但也應念及新政與永安公主。若沈國夫人與沈蓉之死另有玄機,請太后向沈闕言明,若沈闕幡然悔悟,不再仇恨太后,太后可以不殺他,可若沈闕仍然執迷不悟,太后也沒必要留他。」
崔珣說完後,就不再言語,珠簾後,太后捏緊手中巫蠱人偶,人偶身上,數根生了鏽的銀針根根插入心臟,良久,太后緩緩道:「崔珣,你說的對,就算阿姊對吾恩重如山,但明月珠,也不能白死,今日,吾就將所有實情,全部告知沈闕,若他還憎恨吾,那阿姊這唯一的兒子,吾也,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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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衛拘來沈闕,太后又請來隆興帝,隆興帝坐於主座,而太后也撤了珠簾,坐於隆興帝身側。
太后的位置,一抬眼便能看到隆興帝表情,隆興帝顯然有些緊張,他今年二十有三,容貌和李楹長得十分相似,都是一樣的秀雅出塵,他性格偏溫柔懦弱,百姓都評價他至仁至孝,說他若有先帝一半的狠戾,那當今朝政,不會還有一半仍然把持在太后之手。
隆興帝小聲說道:「阿娘讓朕來蓬萊殿,不知所為何事?」
太后瞧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審一宗案子,想讓吾兒也聽一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