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好,尚書右僕射崔頌清,雖出身博陵崔氏,卻一直堅定支持太昌帝與新政,崔頌清曾說:「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不是世家之天下,如今門閥掌權,固步自封,又有突厥虎視眈眈,若堅持士庶之分,遲早再次上演五胡亂華的慘劇,到時,我等漢人,便為豬羊,悔之晚矣。」
可崔頌清的大聲疾呼,只得到百官的漠然視之,新政步履維艱,金禰見狀,於是建議太昌帝道:「聖人,如今十六衛都忠於聖人,兵權在手,誰不聽話,殺了便是,何苦跟這些不識好歹之人苦苦糾纏?」
崔頌清白了他一眼,崔頌清彼時也不過二十餘歲,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他向來看不起金禰,於是諷刺道:「殺一個人好辦,殺十個人也好辦,但能將這天下的官員都殺了嗎?而且,殺他們,用什麼藉口?說他們反對新政嗎?新政成敗,尚未可知,擅殺諫臣,只會讓聖人落下個暴虐無道的惡名,世家要除,但不能以這種方式除。」
崔頌清看不上金禰,金禰也看不上他,在他看來,崔頌清就是酸腐儒臣,思慮太多,金禰哼道:「婦人之仁。」
崔頌清不耐道:「金都尉,你有沒有想過,殺人固然是最容易的法子,可殺之後呢?若世家以此為藉口,聯合諸王謀反,你覺得,百姓會支持誰呢?他們是會支持虛無縹緲的新政,還是會支持擅殺諫臣的皇帝?都不會。這世上,得人心者,方能得天下,而不是一味靠殺戮解決問題。」
金禰想反駁,但是太昌帝卻制止了他們的衝突,太昌帝顯然是支持崔頌清的,他喝令金禰退下,金禰悻悻離開時,聽到崔頌清和太昌帝說:「需要一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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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契機,很快就來了。
金禰的百騎司,探聽到了駙馬鄭筠酒醉時,提及永安公主,面有鬱郁神色,言談間,似想對公主不利。
當金禰將此事密報給太昌帝,太昌帝勃然大怒,金禰從未見過太昌帝生過這麼大的氣,他召來崔頌清,商榷對鄭筠的處置,當日太昌帝額上青筋直冒,手握帝王劍,咬牙切齒:「鄭筠!豎子!朕要殺了他!」
誰都知道,永安公主李楹,仙姿玉質,光彩動天下,乃帝之愛女,帝子女眾多,但尤鍾愛永安公主,金禰藉機道:「聖人,依臣看,鄭筠應是嫌棄公主母族出身,覺得配不上他這個滎陽鄭氏,所以才想對公主不利。」
太昌帝從牙縫擠出幾個字:「朕是天子!公主,是天子女,他是不想活了!」
「自從修《宗族志》,禮部將博陵崔氏排在李姓皇族之前……」金禰瞥了眼臉色鐵青的崔頌清,這時候他還不忘挑撥離間,金禰道:「聖人就能夠知道,這些世家猖狂太久了,不殺不足以滅其威風,現在連一個鄭筠都敢把膽子動到永安公主頭上了,臣懇請聖人,讓臣將鄭筠抓到百騎司,嚴加審問,以儆效尤。」
金禰話音剛落,崔頌清就道:「聖人,鄭筠,是鄭皇后的侄子。」
暴怒的太昌帝已然失去理智,他斥道:「皇后的侄子又如何,金禰,皇后的兄弟,你也照抓不誤!」
金禰一喜,剛想應旨,崔頌清又阻止:「聖人,臣以為,此時不應該抓鄭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