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帝劇烈咳嗽著,他嘴角慢慢溢出鮮血,卻緩聲道:「朕,不悔。」
他說他不悔,她那一刻,簡直恨毒了他,可他還在逼她立誓,她哭到渾身失去力氣:「你為什麼要這麼逼我?為什麼……」
太昌帝只是靜靜看著她,眸中滿是濃到化不開的悲哀:「若有一日,你處在朕的位置,你會明白的。」
明白?不,她永遠都不會明白。
在太昌帝的逼迫下,她還是不得不立下了這個誓言,每每想到,便痛不欲生。
所以,又如何不恨崔頌清?又如何不,恨烏及烏?
第096章 96
只是, 太后雖深厭崔頌清,連帶著不喜崔珣,但公是公, 私是私,她還是借著崔珣被污一案,與群臣商榷, 欲殺裴觀岳, 可皇帝卻要保裴觀岳,盧裕民更搬出六年前突厥南下, 裴觀岳在寧朔打敗突厥騎兵,才讓突厥沒有攻入長安的事來為裴觀岳說情,他道:「當初若無裴尚書,後果不堪設想,裴尚書與崔少卿交惡, 一時不忿, 做出誣告之舉, 這是他的過錯,但望太后與聖人看在他力拒突厥的功勞上,饒他一命。」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附和,有御史更言辭激烈進諫道:「崔珣投降突厥,雖然他一直不承認,但事實板上釘釘, 如果因為這樣一個叛國賊,就殺了力挽狂瀾的功臣, 豈不是讓天下人寒心?」
「太后與聖人不妨聽聽百姓之言,百姓都說, 裴尚書此舉,是為除奸,乃無奈之舉,情有可原。」
更有清流疾呼:「若裴尚書死罪,那崔珣投降突厥的罪,是不是要重新審一審?」
言語間,大有不滿太后當年一意孤行將崔珣從大理寺獄救出之意。
清流對裴觀岳沒什麼好感,對崔珣更沒好感,此番全部站在裴觀岳一邊,但裴觀岳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太后與聖人商榷後,將裴觀岳削職為民,永不敘用。
這也是為何崔珣要求裴觀岳死罪時,太后並沒有應承他的原因。
但這個結果,崔珣早就預料到了,他對自己的名聲心中有數,這三年,他做了太后手中的刀,得罪了太多人,早就是孤臣一個了,朝中誰會幫他說話?沒有人。
他並未失望,也並沒有去求太后為自己鳴不平,本來他也沒指望此次就能置裴觀岳於死地。
他如今擔心的,只有一件事。
那便是如何將真相告知李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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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還不知道供狀一事,她去了刑場,看了金禰行刑場面。
金禰因為叛逃突厥,又帶兵攻打大周,被判了凌遲之刑,當日長安城人流攢動,百姓闔家出動觀看金禰下場,在人群中,李楹看到金禰被堵了嘴,每割一刀百姓都大聲叫好,最後行刑完畢後,百姓更是分其血肉,踐其屍骨,場面慘不忍睹。
這場正義的盛大狂歡,李楹看的心驚肉跳,幾度欲嘔,走的時候,更是雙腳輕飄飄的,差點沒踉蹌跌倒在地。
她沒有回崔府,而是茫然在長安街頭走著,來來往往的人都在熱切議論著金禰的伏誅,可是她並不想聽,她不想再走在人多的地方,於是往僻靜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