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勤威嘆了一口氣,說道:「或許是因為你父親對你不好,才讓你對『天地君親師』這五個字,少了些敬畏,但是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即使你無法做到親近,也一定要做到尊重,尤其是君,君者,天下人之父也,你更要加倍尊重,加倍效忠。」
郭勤威的話,言猶在耳,而郭勤威也依言做了,很多太后提拔起來的將領,在聖人年幼之時,都沒有將聖人當一回事,但郭勤威不同,他對待聖人,就跟對待太后一樣恭敬,他不允許天威軍兵士說聖人一句不是,一旦聽到,就會逐出軍中,所以天威軍說是太后的親信,但實際上,一個個,也將「君父」這兩個字,刻入骨子裡。
但他們豈能想到,君父,居然會是默許送他們去死的同謀呢?
崔珣簡直悲憤交加,他手指掐入掌心,良久,才對沈闕冷冷道,:「你的這些證詞,可敢畫押?」
「有何不敢。」沈闕面對崔珣時,又恢復了他一貫的傲慢,他瞥了眼阿蠻,笑道:「反正我都要死了,就當臨死之前,做點好事了。」
沈闕說罷,便寫下供詞,畫押認罪。
他的生命,即將結束,回想他的一生,惡貫滿盈,罄竹難書,臨死之前,倒是有過片刻溫情,但這溫情,很快變成插向他的利刃,讓他痛不可言,細細想來,果真是他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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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闕寫下供詞後,崔珣就將供詞捲起,他知曉今日阿蠻前來,消息會很快傳到裴觀岳和盧裕民府邸,興許還會傳到大明宮,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欲走出獄房,臨走之前,卻停下腳步,轉身去隔間看盧淮,盧淮面如死灰,跟沒有生命的泥塑般木然跪坐著,崔珣抿了抿唇,說道:「盧淮,你任大理寺少卿時,寫下的那句『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不知可還作數?」
盧淮只是神情茫然,眼神之中半點光芒都無,那個雄心壯志、恃才傲物的青年,仿佛一夕之間完全消失了,崔珣又道:「做人做鬼,你自己選擇。」
未等盧淮回答,他就與阿蠻一起走出了御史台獄。
直到崔珣即將坐上馬車離開的那一剎那,阿蠻才回過神:「你拿沈闕的證詞,做什麼去?」
崔珣道:「做該做的事去。」
阿蠻倒吸一口冷氣:「一個是根基雄厚的兵部尚書,一個是聖人的老師,當朝的宰輔,還有一個……」她頓了頓,目光有些惶然:「真的可以嗎?」
「這話你不該問。」
阿蠻垂眸,她又道:「你是不是這六年來,從來沒忘記過阿兄他們的仇?你是不是一直在等這一天?」
可崔珣已無暇再與阿蠻言語了,他只道:「你回去吧,我會派人保護你的。」
說罷,他就踏上轎凳,欲上馬車,阿蠻看著他清瘦如竹的背影,她咬了咬唇,忽喊了句:「望舒阿兄。」
崔珣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