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靖的供述,一石激起千層浪,隆興帝憤怒到咬牙切齒,他如此憤怒,除了丁靖作證,證明崔珣沒有投降突厥外,最讓他憤怒的,應是丁靖當眾揭穿他的寵妃惠妃,使盡千般手段,只為占有另外一個男人,這等隱秘之事,就堂而皇之地在所有大臣的面前被丁靖說出來,這對於一個至高無上的帝王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隆興帝額上青筋都在跳,他怒道:「來人,將這個叛徒押下去,交大理寺議罪!
只是大理寺少卿盧淮,因為私縱崔珣前來大明宮,被勒令回府待罪,大理寺丞只好步出,代替盧淮答了聲「諾」,金吾衛粗魯地將丁靖綁了下去,丁靖臨走之前,朝崔珣笑了一笑,那是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蒼老闆滯的臉,終於有了些許往日的神采,他被負罪感折磨了六年,如今,他終於可以釋懷了。
崔珣一直目視著丁靖被押走,他知道,他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啞仆了,但啞仆已經完成了對他自己的救贖,從今往後,他不是無名無姓的啞仆了,而是那個做了錯事,迷途知返的折衝府都尉丁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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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抿了抿唇,他抬起頭,直視著御座上顏面盡失的帝王,他說道:「丁靖的證詞,臣的一身傷疤,都可以證明臣從未投降過突厥,既然臣不是叛國賊,那聖人,是不是可以下令查探一下王暄之死,以及,那頁起居注?」
隆興帝愣住,他幾乎狼狽地說道:「放肆!朕早就言明,王暄之死,和朕毫無干係,起居註上那句話,更與天威軍一案沒有半點干係!朕是皇帝,一言九鼎,就因為你的不信,朕就要下令查探?簡直荒謬!」
崔珣輕笑:「是非曲直,自有公論,聖人無法解釋起居註上的話,也不敢查探王暄之死,此乃眾目睽睽之下,彰明較著的事情,聖人如今以皇帝身份壓臣,在臣看來,反而坐實了聖人曾勾結突厥,殘害忠良,出賣百姓!」
隆興帝愕然,珠簾後的太后,終於沉聲說了句:「夠了!」
她緩緩道:「崔珣,吾知曉,你在突厥受了許多委屈,回到大周后,是大理寺失察,冤了你,這是吾與聖人的疏忽,吾會昭告天下,為你正名,今日你的悖逆之言,吾也可以當你是哀傷過度,一時糊塗,你且回去吧,此事就此作罷。」
她是在給崔珣最後一個機會,只要崔珣答應,他仍然擁有權勢地位、榮華富貴,他還可以額外擁有流芳美名,隆興帝都不知道太后為何這般縱容崔珣,他回過頭,剛想開口,就被太后狠狠瞪了一眼,從搖曳的珠簾縫隙中,隆興帝分明能看見太后眸中極度的失望和憤怒。
但就算再怎麼失望,再怎麼憤怒,這還是她的兒子,她不想失去這個兒子,她不得不繼續維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