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意料之外的欣喜讓林拓銘記了許久,對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看得更為重要,也時常感謝那位替他說話而保住職位的陌生人。
而這樣對於林拓算是恩賜的一句話,在程瀚看來不過是舉手的事。
當年秦懺找到他想要在他賭場掙點零錢時,他便將秦懺周邊的人摸了個清楚,自然而然知道秦懺身邊有個叫林拓的人,關係也非同尋常。但程瀚又不是秦執眠,凡是越過他管理的東西都要摻一腳,他才懶得多管閒事。
後來秦懺說想他幫忙找一批國內並未上市的,治療腺體萎縮的藥,程瀚嘴上說著漠不關心要給誰服用,心裡其實早有了個大概。
果然是他啊,程瀚在暗渡一眼認出了這個出現在調查資料里的beta,他可能是遭遇了什麼重大變故,看起來活得挺狼狽的。念在他曾經是秦懺有求於自己的人,程瀚於是動動手指,毫不費力地順帶「救」下了他。
暮春三月,林拓走在去暗渡的路上,身體尚未完全適應暗渡晝夜顛倒的作息,此時他正打著哈欠昏昏欲睡。
忽如其來的風吹走了他沒有牽制的帽子,狹隘的視野剎那開闊。林拓追回帽子,抬頭才看見僅僅隔著一條馬路的排排櫻花樹開得正旺盛。
林拓沒有急著去上班,他像入了迷般來到對面,入目皆是盡情飛揚,卷到天邊兒的櫻花,美不勝收。耳畔,路人的驚呼與歡言笑語鋪天蓋地,如浪潮般洶湧澎湃。
一片花飛減卻春,無論櫻花落似雨。原來這不知名的樹是櫻花樹。
林拓抬頭,嫩粉的櫻花花瓣差點兒遮他的眼,他眯起眼睛,看見對面拿出手機拍照的路人頭髮上早已一片粉,撣了撣自己頭髮,果不其然也落下零散。
處於一片歡潮中,長此落寞的情緒也不禁被帶動,林拓嘴角微微扯出一絲笑,他吸入一大口風,卻發現自己無法像周遭人笑的那般開懷,於是他竭力擴大弧度,兩腮都快發酸,發澀的不行了,他才終於自在地笑了。
只不過笑得有幾分牽強罷了。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熬過了最艱難的冬天,可他沒來得及好好感受春,綻放的櫻花又預告了春天的離去。
抬高的臉頰忽地沾上幾分濕意,視野愈發模糊。
天空下了一場花雨,所有人盡情享受生命潮水的洗禮,它洗刮不堪、遺憾等等一切附著塵埃的過去,代表祈盼的遠方。
唯獨林拓不這麼覺得。
他眼神渙散地望向粉色的天空,知道自己迎來的是旱潮。他就像條被遺忘的魚,垂死掙扎,鱗片沾滿泥水,隱約滲出血。
春去秋來,秋去春來,林拓像是跌入了時間的循環往復中,一眼望不到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