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風俞卻一點都不慌張。
他想這人也未免太天真了些,居然想用那落進水裡的半張羊皮卷引開他的注意力。
只可惜他早就將臨州城裡里外外的地貌捋得清清楚楚、乾乾淨淨。
他知道這條溪水下游既沒有分流,也沒有急流,雖然蜿蜒,但是一路平坦,根本沒有丟失東西的可能。
所以他大可以放心地先去追人,等追到了人,拿到那人手裡的半張羊皮捲地圖,再回來順著溪水慢慢往下找也不遲。
況且這人的輕功那麼差,追上他根本不費吹飛之力。
這麼想著,他冷冷一笑,不慌不忙地掠上樹梢,往那人離開的方向追去——星光黯淡,夜色濃稠如吸飽了的墨汁,幾百米後,嚴風俞突地腳步一滯澀,他眯起眼睛,蹲下身,細細查看樹枝和草叢間的痕跡,卻什麼也看不到,尋不著,既無斷枝,也無殘葉,與方才出城時追趕這人的情形全然不同。
他神色一凜,立刻意識到了什麼,暗道一句:「糟糕,中計!」
他在這一刻想通了關鍵,卻也意識到為時已晚——不僅丟了東西,這人大約也沒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嚴風俞頭一回吃這麼大虧,他怒極攻心,竟然嘔出一口血來!胸前和右肩傷口的疼痛在這一刻逐漸明晰,他強撐一口氣,勉力靠著一棵樹站著,想:這祁家什麼來頭,竟然有這麼多高手相助?
要知道,絕世的高手那是花多少錢都請不來的。
狠厲的目光望向那人離開的方向,野狼一般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心裡閃過一萬個殺人的念頭,卻又在下一刻笑出聲來,好一陣後,嚴風俞搖了搖頭——這一回,他願賭服輸,自認技不如人。下一回……
嚴風俞冷哼一聲,忍著蝕骨的疼痛返回溪邊。
尋回那半張羊皮卷,又回到方才打鬥的地方找到止血生肌的藥粉後,嚴風俞便咬著牙把未被血染紅的裡衣撕成一個個布條用來裹傷。
做完這一切之後,天已經蒙蒙亮,遠處有一絲兩縷的光線自天際盡頭徐徐升起,嚴風俞閉著眼睛,靠在一棵樹上,一邊調息,一邊休息。胸膛仍是赤裸著的,漂亮的胸肌和腹肌上有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迎著朝陽閃著光。
林間靜謐,除了風過樹梢的沙沙聲,只有不知名的鳥雀在啁啾鳴囀。
日頭逐漸攀升,林間迷濛的霧氣漸漸散去,三、兩個年輕人揮舞著手中的寶劍,一邊砍走礙事的藤蔓,一邊睜大了眼睛四處張望。
——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戒備和掩飾不住的慌張。
他們當中有男有女,大都十七、八歲,二十不出頭的模樣,仔細看去,還能發現他們手中寶劍的劍柄上統一刻著一個篆體的「青城」二字,身上的衣物飾品也都跟前一晚,被紅綃殺死在舞煙樓的青城派弟子一致。
這幾個年輕人正是青城派的晚一輩,領了師父的命令出來尋找昨天早早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的師兄的。
十六年前,落霞山莊最為繁茂鼎盛之時,這青城派就是他的附屬門派之一,卻也是極為強悍的附屬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