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嵐聽出林宥赦的不自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沈叔說能救好,現在正給他療傷呢。」
突地想起沈鬱的話,祁雲嵐抬眸看了林宥赦一眼,想從他臉上看到一點「看似面熱實則心冷」的蛛絲馬跡,然而沒有,林宥赦正眉宇輕蹙地望著他,關心憂慮的模樣全然不似作偽。
祁雲嵐默了默,想倘若沈鬱當真能夠洞悉人心,自認「心冷」的沈鬱心裡尚有一個如論如何割捨不下的季陽平,那麼林宥赦又何嘗不能那樣呢?林宥赦敬重莫不為,這些年來,也一直把自己與祁雲承當親弟弟一樣疼愛,至於其他的人,縱使不能兼而顧之,同等視之,倘若能夠做到平平常常的關心和照顧,那麼於祁雲嵐而言,林宥赦便還是熟悉的赦哥,沈鬱的「心冷」評價並不會改變自己對他的態度。
想到這裡,祁雲嵐的心裡鬆了好大一口氣,他放下茶杯,把方才屋裡的事兒跟林宥赦說了一遍。
「如此便好。」林宥赦聽罷笑著點了點頭,好似也鬆了一大口氣。
薄暮時分,祁雲承打外頭急匆匆趕回來,聽馮管事說小爺在西院,便又急匆匆跑過來,跨進院門,聽到祁雲嵐正在給林宥赦講故事,講的還是他自己寫的那些故事——
「……不待他反應過來,那黑狗已經兀自化作一團黑煙,嘭地一聲響,直直向他面門襲去,桀桀笑道:『小爺化形就差你這一條命啦!』」
「……蘇宜推開門,卻見昨日自己在山腳下撿到的小黑狗正瑟縮在一團雪地里,四周血跡點點,他把那小狗崽子提領起來打量一圈,見它不曾受傷,嘴邊的絨毛卻染了不少可疑的血跡,嗤笑一聲道:『竟還是個嗜血的畜生。』」
「……隨手一扔,那黑狗就地打了個圈,一陣青煙過後,竟然化作一個垂髫幼童!只見那幼童生的雪白粉嫩,竟是皮光水滑糯米糰子似的人物。」
「……蘇宜心知此物不詳,不待那狗崽子反應過來,便縱身一躍,提刀去砍——」
「……
「……
「……
紅日西沉,四下好似罩了一層灰濛濛的紗。祁雲承站在西院的院門口,見祁雲嵐眉飛色舞,講得起勁,林宥赦眸中含笑,也聽得入神,海棠樹下,青石桌旁,那二人對面而坐,一個飲茶,一個說書,竟似佳偶天成一般,說不出的般配。
祁雲承心裡一緊,隨即想起那日下午,祁雲嵐與他一起,在宜樓說書時的場景以及後來的小鬧劇,心裡稍稍寬慰一些,他剛要開口,卻在這時聽見小虎催促似的喊了他一聲「二爺」。
看來是他在門口怔愣太久了,祁雲承把自己心裡那點不可見人的小九九強壓下去,「嘩啦」一聲打開摺扇,闊步走過去,朗聲道:「說書呢?」
祁雲嵐聽見聲音,回過頭,卻見祁雲承不知怎的,竟然發冠鬆散,面帶污跡,月白色的外袍上還印著幾個黑乎乎的腳印。
兄弟二人的芥蒂向來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祁雲嵐看見祁雲承這副姿態,哪裡還能想起他與自己生氣的事情?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道:「你又幹嘛去了?」
他二人年齡相仿,只差二天,是以在外人面前他二人還會二哥,三弟的客氣一通,私下裡就沒那麼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