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金水見他一語點破,不由得面露詫異,點了點頭,苦笑道:「他不僅避而不見,還讓家僕將我們掃地出門,」一聲輕嘆,「回程途中,我們又遇到了流匪,陳家小姐……」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開始變得哽咽,「陳家小姐……連同將軍未出世的孩兒……都……都……哈哈……都沒了……都沒了……」目光穿過嚴風俞,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像是喃喃自語,也像是隔著時空在跟羅時平對話,「將軍……都怪我們……怪我……怪我平日不用功才沒能……沒能救下……陳小姐……將軍……將軍……都怪我……怪我……小姜對不起您,對不起您的救命之恩……小姜對不起您……」
這就是他惡犬一樣與落霞山莊死磕的原因嗎?
四下寂寥,夜風捲起一地的花瓣兒,漸漸地,嗚咽聲與哭訴聲一塊低微下去,幾不可聞,嚴風俞看向他,他的腦袋不知何時已經低垂下去,沒了生機。
暗淡的星空亮起了點點繁星,嚴風俞握了握拳,終是上前幾步,輕輕闔上了他的雙眼,回過頭,祁雲嵐正站在他身後的不遠處,怔怔地望著某一處。
心臟漏跳一拍。
嚴風俞吞一口吐沫,剛要上前幾步,忽而發現祁雲嵐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他順著祁雲嵐的目光望過去,只見淡淡的月光下,祁朝天單膝跪地,祁雲弘伏在他的肩頭,若不是胸口各有一個巨大的血窟窿,這二人看起來就像是低頭絮語一般。
斯人已逝,勸說的話語多說無益,嚴風俞幾步走上前,大手撫上祁雲嵐的面頰,聲音因為激動而略微顫抖,「雲嵐,你——」
豈知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祁雲嵐就跟只受驚的貓兒一般,迅速地後撤幾步,清冷月輝下,那雙杏眸里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警惕與戒備。
嚴風俞猜測他是誤會了什麼,便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講給他聽。
——祁雲弘束縛住祁朝天后,祁朝天蠻力掙扎,起初,嚴風俞只想斷掉祁朝天手筋腳筋,讓他失去行動能力,可是祁朝天即使被人束縛,動作依舊迅捷,打鬥間,祁朝天一刀捅了祁雲弘的心臟,眼見著祁朝天即將掙脫束縛,嚴風俞清楚自己倘若再不下狠手,下一個沒命的人就是他自己,於是他再不猶疑,趁著祁朝天的刀還沒拔出來之時,一刀結果了這位武林傳奇前輩的性命。
「事情就是這樣。」嚴風俞道,克制著沒有走上前。
祁雲嵐定定地望著他,目光裡帶著審視的意味,看了一會,忽又撇開臉。
「我爹中毒了?」他道:「什麼毒啊,怎麼這麼厲害?」說這話時,他一手攥著自己的衣袖,一手扶著牆,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聲音卻是輕到幾不可聞。
嚴風俞想了想,搖頭,「不清楚,風哥也沒聽說過。」
「原來如此。」祁雲嵐笑了一下,那笑很淡,來得快,去得也快,於是敏銳如嚴風俞,也沒察覺到,那笑里暗含的一點兒諷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