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嵐目露譏諷,嗤笑道:「夙願得償,想必你心情很好,這就迫不及待地慶祝起來了。」
「慶祝……」林宥赦低聲呢喃,「你也這麼想的嗎?是啊,我也覺得我的心情應該很好,就當是慶祝吧,喝酒嗎?桃花釀,我這兒還有一些……松子糖,托人從臨州買來的,我記得你從前很喜歡這些的,過來,陪赦哥聊聊天吧,就像從前一樣。」
祁雲嵐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眼眶卻一下子就紅了,「你害死了我爹,我大哥,我一家老小那麼多人,還指望我像從前一樣待你,陪你喝酒,陪你聊天,赦哥,我們倆到底是誰比較天真?」
「也是,」林宥赦眼神晦暗下去,「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得到一些,就要失去一些,我一早就該懂得這個道理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只盼著那些得到的,足夠彌補那些失去的,好讓自己的餘生不至於陷入無盡的悔恨與無邊的遺憾。
自顧自喝完一壇酒後,林宥赦摔了酒罈子,揚長而去。
翌日,大軍再次啟程,在歷經三個多月的圍城與數次死傷無數的攻城戰之後,聯軍終於順利進入京師,祁雲嵐也終於找著機會,偷偷跑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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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終戰(六)
離開京師那年,他三歲,按理說,三歲的孩童尚未到記事的年紀,可是非常奇怪地,林宥赦竟清楚記得那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
他記得紅綃姑姑將他藏在懷裡,躲過一個個崗哨和巡衛,帶著他往城外趕去。
他記得自己縮在姑姑的懷裡,聽著她砰砰跳動的心臟與急促喘動的呼吸,腦海里一遍遍浮現的,卻是父皇瀕死的咳嗽與母后赤紅的眼眶。
再後來,聽著掠過耳畔的呼呼風聲,他慢慢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在一個農戶的家裡。
他在農戶家裡呆了五年,從三歲到八歲,漸漸明白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也漸漸清楚,許諾會來尋自己的父皇與母后大約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遵守約定。
八歲那年,村子裡進了山匪,他不清楚那些山匪是不是真正的山匪,亦或只是偽裝成山匪的天衍處刺客,他沒敢出去,躲在地窖里,瑟瑟發抖。
後來,過了一天,也有可能是三天,外頭的聲音漸漸沒了,他推開地窖的門,看見躺在地上的農戶屍體,屍體已經變僵發硬,流出的血液也已乾涸,大片大片的褐色痕跡蔓延在屍體周圍……那是林宥赦第一回看見死人,也是第一回知道,原來人的身體裡,竟然有這麼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