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陵肩膀幾番頹然,都不敢看她,語氣也低下去。
「是我牽連到你了。」
話出口後,似是起了頭,他便不管不顧道:「縱火的人是溫滔,他想找我麻煩不成,轉而報復到你身上,才會讓人在前晚燒了後倉,讓你現在為難成這樣。」
「還連累死了那個叫曹伍的夥計。」
尾音帶了些犯錯後的惶恐,和漸起的憤怒。
曦珠被這一連串的話怔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看向衛陵。
「你放心,這些銀票不會讓娘發現的,我昨日下晌去找了溫滔,當時他在長樂賭坊,我就與他賭了一晚,贏得這些,一出來我就來找你了。」
他抬頭瞥了眼她的臉色,又趕緊落下。
「我先前答應你,不再去那些地方,但這回……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以後不會再去賭坊了。」
曦珠這才注意到他一身空青的窄袖錦袍皺亂許多,一雙眼內亦有徹夜不眠殘留的疲倦血絲。
她後退一步,跌坐到椅上。
她沒料到這場蓄謀的大火,只是因為他與溫滔的那些恩怨。
只是因世人所說的,兩個紈絝子弟之間的紛爭。
卻使無辜之人喪命。
曦珠想到昨日一早,曹伍那對年邁的父母來接走兒子,哭倒昏暈的場景,以及那個尚且年輕的妻子,撕心裂肺地叫喊。
曹伍還有一雙尚未滿百日的兒女。
前世,流放峽州後,失去一切庇護的她,才知道未有支撐,一錢一厘的難掙,也與許許多多的貧寒百姓交道,得知他們生活的艱辛。
然而如此,他們有時還是會送來瓜果,或是教她縫補衣裳,又告訴她哪裡有活做,可以多掙幾板銅錢。
她隔牆聽到過,他們說,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家,帶著幾個孩子,夠可憐的,也是夠傻的。
他們的一生沉淫柴米油鹽里,說話不免帶有粗俗,爭議個沒完,胡亂猜測,就像她曾經最厭惡的那些長舌的人。
但當她遇到難處時,他們又會盡心盡力地幫她。
臨了道:「要有事不懂,就來找叔嬸幾個,曉得不?」
正因在真正的世俗里生活過,曦珠才更難理解當今。
這一刻,她從衛陵的話里,恍惚意識到權貴與平民間,是徹底分裂的。
藏香居失火後,需賠付兩方的銀子,她可以承擔,但人命呢。
「曦珠。」
他半蹲下身,握住她的雙手,以一種不符他身份地位的低微,仰眼看她,神情擔憂。
曦珠俯視他。
她眼前又晃過那時他的厲呵,然後沖入火場中,與那些街鄰一起救火的景象。
「你在想什麼?」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