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睛。
一閉上,與澹臺蓮州在人間的那一晚就會擅自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止一兩次,甚至不止三四五六七次。
他清醒時會刻意迴避,故意不去記,然而想糊塗都糊塗不了。
他越是想要忘記的細節就越是記得清楚。
明明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也不是他們第一回的肌膚相親,沒什麼好稀奇。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記得那麼清楚。
本來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事情的,但還是發生了。
為什麼呢?
問為什麼已經沒有意義。
沒有下一次了。
那時他這樣下決心。
無論做什麼事,他都喜歡速戰速決,有的放矢,唯有在澹臺蓮州這裡會進退維谷,舉棋不定。
想斷乾淨,又總想去見他。
先前澹臺蓮州已經說得那麼明白,讓他們以後只做朋友,他又何必熱臉去貼冷屁股。
不喝醉的時候,還是想留一兩分的體面。
若是沒有那個晚上就好了。
岑雲諫後悔地想。
就像你要戒掉對一種食物的食慾,一直忍住也就戒掉了,中間要是不小心嘗了一口,只會更加地渴望,更加地飢餓。
他與澹臺蓮州多半不會有下一次了。
所以他只能翻來覆去地咀嚼那一夜的親近。
「到時我成親,你若是有空,不妨來喝杯喜酒。」
澹臺蓮州怎麼能笑著說出這種話呢?
假如他對澹臺蓮州這麼說,澹臺蓮州會滿面笑容地來喝他的喜酒嗎?——假如仙人成親有喜酒的話。
他想,澹臺蓮州會的。
他又想起他們成親那天。
澹臺蓮州跟他說想要婚服,他就裁了兩身紅鮫紗,親自做了衣裳。
正紅色穿在澹臺蓮州身上極是相襯。
那好像是他記憶里澹臺蓮州最高興的一天,就算嘴角沒有揚起,眼睛也像是在笑,盛著光,每時每刻都在望著自己,挪也挪不開。
澹臺蓮州要穿著大紅婚服與別人成親嗎?也會用那種目光看別人嗎?
「叮叮、叮叮……」
古怪的鎖鏈晃動聲再一次在他的腦袋裡幻覺出現。
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是在何處。
微弱的。
永無結束的。
又出現了。
這個夢也反反覆覆地出現,身臨其境一般,讓他感覺自己應當真的有去過一個這樣的地方。
像是陷入某種極為高深的神魄幻境,但岑雲諫知道這是在做夢,只是個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