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幸好他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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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過後。
楊老將軍忙完了今年的播種。
去年用河泥漚肥養過這片土地,今年的泥土看上去變得比之前要更適宜耕種了,今兒他起了一大早,把種下去的田地全部都檢查了一遍。
然後再回去洗手,換了一身官服,前去覲見太子。
走到半路,遇見了黎東先生。
兩個老傢伙打了個招呼,索性結伴一起去。
黎東先生恭維他:「楊老將軍這一年下來,看著年輕許多啊,頭髮都比以前要黑了,不像我,一日比一日老。」
楊老將軍摸摸鬍子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他不光眉目舒展許多,總是笑眯眯的,連以前總是緊繃著的肩背也松垮下來。他以前聽父親說過,有些武將在離了戰場去頤養天年以後會迅速地衰老,但是他沒有,相反,他覺得自己是養精蓄銳了。
楊老將軍回禮:「裴先生此言差矣,你看上去哪兒老了?還是一派意氣風發啊。我瞧著精神頭是比以前更好了。」
兩人不光自己走在路上,還各自帶著兩三個最得意的門生。
到了議事廳,發現他們來得不早不晚,孟白乙是最早到的,卻沒落座,一直在門口等,見黎東先生到了,將他迎進來,等黎東先生落座了,他才跟著坐下。
座位都是定好了的。
最早跟隨澹臺蓮州的那些個人坐在中心,後來的文士、將領則依次坐得稍遠。
後來者有些不解的是,兩位年少的小王子還有黎東先生、楊老將軍、孟將軍也就罷了,竟然連秦夫人、蘭藥這等弱質女流與黃毛小孩也在上座。
這個議事廳布置得並不算豪華,高柱大瓦,窗明几淨,位置很好,坐北朝南,正值中午,屋內被照得敞亮,滿滿當當坐了近一百多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人的桌上都有一杯清茶。
所有人都到齊了。
「太子這次把我們叫來是要做什麼?」
「黎東先生一定知道,你看他笑得……」
沒有人高聲喧譁,竊竊私語卻不少。
所有人都在看著大門。
當澹臺蓮州伴著一隻白狼緩步而入的時候,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傳令官喚:「太子駕到。」
同時,所有人站了起來,衣裳摩挲的聲音仿佛被風捲起的海浪潮生。
澹臺蓮州身著太子朝服,頭簪金鑲玉冠,身佩雙劍,腳蹬青雲靴,自眾臣間款款走過,在主座落座。
簡化了虛禮,他正式開始講述起自己對整個昭國的建設計劃。
澹臺蓮州與黎東先生計劃了百年,但是在這裡只講了十年,又將十年分為了每一年。
每個人都在專心致志地聽講,在澹臺蓮州溫潤的、不疾不徐又無比堅定的聲音中越聽越入迷。
黎東先生微微仰起頭,看著高座上的澹臺蓮州,光落在太子的身上,猶如描上了一層金邊。
主座並沒有坐高太多的台階,但他就是覺得澹臺蓮州比他們誰都站得高,看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