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河宴剛取下璧龕里的燭台用來照明,聞言,轉身看去。
她舉著竹葉糕,正眼巴巴地等著他誇獎。
了了一直是個很有禮貌的小孩,與他熟悉後,來王塔時隔三差五地就會給他帶些禮物。有時候是一兩瓶水,雖然裴河宴懷疑她是因為來王塔後總是蹭他的茶水,所以才會將其作為交換留給他。有時候是她在路邊撿的漂亮石頭,雖然她總拐彎抹角地問他這些石頭是不是稀有品種,等得到答案後又難掩滿臉的失望,對他說:「那你先留著,我下回再給你撿個貴的!」
後來,挑不到漂亮的石頭,也找不著新鮮的沙棘,她就偶爾給他帶些零食,在確認他真的不吃後,大快朵頤。
一想到這些,裴河宴就忍不住發笑。
他看了眼那個還在冒著熱氣的竹葉糕,再次確認:「真是給我的?」
了了被他問得有些臊,顯然也是想起了之前的種種不堪回首。她清了清嗓子,掩飾尷尬:「真的是特意給你拿的。」她強調完,又補充了一句:「我今天吃了羊腿、大棒骨,吃得可飽了。」
裴河宴這下才真的信了這是了了特意帶給他的,他接過來,和她道謝。
他的聲音總是很好聽,晚上時尤其。像樹懶抱著樹枝,有很慵懶的沙感和低沉。
了了莫名覺得耳朵有些燙,不敢再和他說話,怕一開口,就將自己的底牌泄露得一乾二淨。她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表示不用客氣。
可等小師父一轉過身,她連忙摸了一下滾燙的耳朵。
嘖!也太不爭氣了!
她覺得,她就不太適合當好人。每次遇到別人感謝或者露出感激之情時,總會無端羞臊,就跟幹了什麼不可言說的事一般。反而犯錯時,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寧折不屈的。
她打住思緒,跟在裴河宴身後上樓。
王塔里除了最底層的大堂壁龕里留有燭火外,再沒有多餘的照明。此時,唯一的光源便是掌在他手中的燭台。
幽暗的環境裡,了了有一種獨自走了很久的恍惚感。明明剛才她還在了致生的餞行宴上,參與著一場熱鬧得仿佛擠滿人煙的春日市集。下一秒,她就走在了充滿歷史感的王塔里,這裡安靜得連蟲鳴都沒有,只有風偶然路過高塔時留下的風聲,像
呼吸一般,此起彼伏。
她想說些什麼,打破這裡的寂靜。
因為她知道,她和小師父能見面的時間,已經到了說一句少一句的時候。
豈料,她剛開口,兩人的聲音交疊,竟是不約而同地同時挑起了話題。
「餞行還沒有散嗎?」
「你一個人還要待多久啊?」
了了先笑出了聲,她抬頭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裴河宴,回答:「老了的酒量好,估計還能再挺一會。」
她沒留意腳下不平整的木板,趔趄著扶了下欄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