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焦侃雲知道他報仇心切,可無憑無據,僅僅因為一處巧合,就硬說這兩人勾連北闔,實在太牽強,她思索了會,「忠勇侯將二皇子查到這個地步,倒是可信。」
看來他雖然貪污,卻比她想像的臉皮還要厚些,竟是個拿錢不辦事的。更或許,他貪的贓里,沒有和樓庭柘勾結的一釐一毫。
「我如今有個想法,打算與他商量一番。你陪我去見忠勇侯,我剛好還有別的事要和他說。」想到思晏,焦侃雲細斟慢酌,「我先走一步,你派人去北域一趟,查一查常在那裡駐紮或是遊走的戲班子,著重盤清幾月前是否有一名幫工女子跑丟了,問問跑丟的女子姓甚名誰。」
乘馬車兩刻鐘,通至偃甲街,剛好申時正,濃日未歇,焦侃雲戴了冪籬避曬。風來說忠勇侯今日去了三司查檔,剛回金玉堂。
進去時便有人攔住她,詢問姓名。堂倌們大多與她相識,想來是虞斯安插在門前的守衛。
「忠勇侯可在堂內?詹事府丞焦侃雲有事要稟,事關太子案。」她撩起帷簾,看向守衛。
斜刺里飛出個人影,從她眼前掠至二樓翹角,蜷曲一膝坐好,「是你啊?」一氣呵成。
她望向少年,「阿離,你家侯爺可有空?」
阿離生得清秀,笑起來更似粉雕玉琢,「空倒是空,但是麼,他最近有點磨蹭。你先上樓到隔間等他,我幫你問問。」
此刻的焦侃雲還不太明白阿離口中的「磨蹭」是何意。
直到在隔間喝完了一壺茶,仍不見忠勇侯的身影。
阿離來安撫了她四五趟,終於在第六趟時,焦侃雲起身,「若他不得空,我改日再來吧。」話音將落,聽見廊上傳來腳步聲——
虞斯如今見人,都要在心底懷疑對方是否也聽過金玉堂的話本,並時不時地注意自己的形象。端肅且清爽,是第一要務。至少不要讓人看到他就聯想到話本中的膩滑之辭。
這幾日,他時時淨面剃鬚,沐浴更衣,待人接物時看似從容,實則如履薄冰。更是聽從章丘的建議,丟棄闊余的寬袖大衫,換上修身錦裳,遮胸掩領,窄腰束緊,勾勒出挺俊的身形。
此刻聽聞焦侃雲求見。女子求見。他少不得又在心底想,該女子是否也聽聞了坊間話本,遂更注意形象,立刻沐浴焚香,換了一身月牙白錦袍,袍角的花紋,還是一雙彩羽隴客,於霜嵐間振翅。除此外,他特意將本就沒有顯現的鬍鬚又颳了一遍,一絲不苟地修了眉尾與鬢角。
他負手入堂,神色蔑蔑深沈,嘴角抿著一抹輕狂,儀態卻很是端方自矜。郎朗如日月之入懷,眼爛爛如岩下電,端的是丰神俊朗,展如新月。一生要強,看上去竟似沒有被話本傷損分毫。
焦侃雲回頭一望,卻愣住了。
這誰?
洗得好嶄新的人啊。
好像有什麼發著光朝她走過來了。